当天子夜,宋茉莉忽然“哗”地一声,吐出一口混杂着未消化的视食品的呕吐物,接着她就像开砸放水似的,将晚餐全部吐了出来,接着是中午的,再接着便是黄疸水。
“她现在开始呕吐,这是发病的前兆吗?”有个记者抱着极少的希望问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柏韵莲,今天下来,他们已经不指望能从她口中“扣”出一句话了。
“现在,宋某开始吐血!”一个记者抄起麦克风,蛮横地用自己的声音“掐”断了宋茉莉的呕吐声。
血,大口大口的血,弄脏了被褥,染红了病房中雪白的地砖。当宋茉莉再次抬起眼睛时,她那原本秀美的眼帘,已经烙上了红色的血印。嘴角两侧,似乎出现了两只“犬”牙。
“吼!”这声功力不浅的吼叫,吓得几名记者包括龙德彰都魂飞魄散。“咚”还没等众人震惊下来,宋茉莉便如一架被忽然关闭了发动机的遥控飞机般,撞倒在床上,但她并没有昏迷,她的眼睛依旧张得老大,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沫子,泛黑的胸脯一颤一颤地。
这是最后一次进去了。柏韵莲打开了房门,宋茉莉闻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张开嘴,说了句什么,她的眼已被血线虫占据大半。
“现在感觉怎么样?”碍于满地的污物,柏韵莲也不好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仍未被污物玷污的地方。
“很……轻……”宋茉莉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后又喘了好一阵子气,“快了……快渡完劫了……”
“面目全非了。”柏韵莲摇了摇头。
“放弃吧……”宋茉莉忽地“吐”出几个字,那痛苦不堪的脸上,竟浮浮现出狰狞的笑意,“你们……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宋茉莉举起颤巍巍地,指甲已经发黑的手,指着那面镶嵌着单面镜的墙壁,嘴中又吐出一口血沫,随后头一低,没了声息。那个曾经的宋茉莉,消失了。
“咚”
“请问,宋某现在是什么情况?”
“请问,宋某已经死了吗?”
“请问,以这种残忍且痛苦的方式杀了她,你们的良心会痛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德彰一步抢上前,掷地有声道,“你知道我们的医护人员,每天不间断地工作多久吗?你知道就在此刻,还有多少研究员,冒着生命危险,在环州收集至关紧要的血样、数据吗?你知道,已经有多少人,在这次对抗疫情的战役中,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了吗?但里面的宋某,却在到处宣传:厉疾病患的血能治愈百病,以愚弄民众,严重扰乱社会秩序。我们,现在就将”
“先生,请问,这种做法是否过于偏激?”一个从未开口的记者问道。
“先生,只是这样的做法,是否不太人道?”
“吼”病房中,宋茉莉忽地重新抬起头,本已紧闭的眼睛再度张开,只是这一次,镶嵌在她眼眶中的,已不是黑曜石,而是玫瑰红宝石,“吼”血线虫开始在她曾经雪白的牙齿上爬行,几丝浓浓的血沫从她的口腔中喷出。
在场的记者都吓了跳,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下意识地后退数步,仍然坚持站在原位的,也都双腿发颤。
粗短的铁链被宋茉莉挣得“哐”“哐”作响,布满污秽的被子也被她掀倒在地,就连那沉甸甸的铁架床,似乎也被她所带动。“吼”、“吼”宋茉莉的叫声似乎引起了其他感染者的共鸣,一时间,走廊上充斥着凄厉的叫声。
“啊~”不知是谁尖叫道,这声音引起了绵羊效应,其他人也纷纷抱头尖叫。与记者们的尖叫同时响起的,是国家警察们齐刷刷的拔枪声,他们真不愧是精英,电光火石之间便完成了由站岗姿态到射击姿态的转换,若非时刻留意,还真会产生,他们一直是拿着枪的错觉。
待记者们叫够了,龙德彰才摆摆手道:“大家别慌张,它们都被锁在床上,挣不脱。”
“此等狂徒,就是要让同胞们都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说,我们能答应吗?”龙德彰往前两步,指着玻璃后仍在不断低吼、挣扎的宋茉莉,青筋毕露道。
没有人会说或敢说“能”,哪怕是那些永远持反对意见的人。
“请问,对于昨天高教授健谈发文称:‘新型弹状病毒可能导致人类文明之终结’,一事,你有何看法?”一个男记者壮了壮胆子问道。自厉疾暴发以来,世界上便出现了不少持这种论调的人,包括一位西方病理学界的泰斗。
这次,记者们将柏韵莲围在正中间,十多个麦克风离她的嘴唇仅有一寸之遥,他们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了,刚刚龙德彰的离开,恰恰给了他们机会。
柏韵莲盯着龙德彰,试着从被挤到圈外的他的眼神中得到些许暗示,但龙德彰却是一脸无计可施的表情,碍于身份,他无法开口替柏韵莲说一句话,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将被等同于梁河道公众健康厅的官方说辞,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出于同样的原因,背着手枪的魏溢林也不能强行拉开记者,否则明天一早,各大媒体定会送上一则名为《梁河道公务人员武装驱赶记者》的报道。
“在我们倒下之后。”在龙德彰接二连三的摇头之后,柏韵莲终于不得不开口道。
出乎意料地,铁桶开始出现缝隙,接着便“轰”的一声,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赤县,”一个男记者高声喊道,“加油!”
“赤县加油!”
“赤县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