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颂正在怀疑,当下在秦覃眼里,他可能就像个高倍的发光体,身上自带了一圈蓝红彩色荧光描边的特效。
秦覃本身性格里就有跳脱的一面,平时也总即兴做些奇怪的事,要区分状态可能不那么容易。
但这样熟悉的狂热的深情在眼中根本藏不住,甚至随着注视每一秒钟都更加炽烈明亮。文颂都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我没病。”
秦覃说,“你不相信我吗?其实像我们这样的,经常有病人是忽然自愈的。我就是其中一个。”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好像从一场很深的梦里醒过来,你知道那样恍如隔世的感觉吗?以前发生的事都像梦一样。现在我醒过来了,已经不是你以为的病人了,文颂。”
他的语气仍旧深信不疑,声音却不可自抑地低落下去。“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配得上你。”
“别说这些……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在他这样的时候,文颂格外自觉要保持清醒,“只是检查一下,用来确定你没事。”
“但我讨厌医院。”
“我也不喜欢医院。但我们要去,我会陪着你的。”
“那好吧。”
他说,“那至少要听完这首歌再走。”
即使在马上要出问题的状态里,两人依旧能很快达成共识。他叹了一声,抱住文颂的双手收得更紧,就像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个拥抱。
【whenthepastbeesthepresent(当往昔与现实混淆错乱)
iwillstret(我才会停止后悔)
theendlessdaysthati’vespent(我曾浪费过无尽的岁月)
hopgthistionwouldend(只希望此刻能快点终结)】
最后两小节的歌词一直在循环,秦覃是第一次听,却在跟着一起唱。慵懒迷幻的节奏如同梦游中的絮絮呓语。文颂听到他在耳边和着拍子一遍遍重复。
【youareeverythg(你是我的一切)
whehgbreaksdown(当世界崩坏)
youareeverythg(你是我的一切)
whehgbreaksdown(当一切消亡)】
歌曲的尾声是一段钢琴交错的鼓点,伴随着插入奇异的坍塌声噼啪作响。似乎在这首歌里,世界真的毁灭了一次又一次。
文颂听得恍惚晃神,忘记提醒秦覃到了应该离开的时间。直到尾声结束,在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之前,他听到喃喃自语般的一句“我爱你”。
他陡然回过神来,心跳的节奏从那大段缓慢悠长的旋律里抽离出来,随呼吸一起变得急促而剧烈,“你说什么?”
镭射灯投下的光束浮动在他半边脸庞的轮廓,蓝紫色的掠影。秦覃眼中明明灭灭的光芒如同黑夜里飘飞的萤火,却那样专注的看着他,用自然而然的语气重复。
“我爱你,文颂。”
下一首歌曲的前奏重重落下,巨大的鼓点噪声砸在耳膜上,在这一刻,将从前和往后的感受清晰的划分开来。
文颂一阵头晕目眩,脑海中划过漫长的嗡鸣。人群中分开一条缝隙,他眼看着秦覃被三三两两的酒友推搡着拉走,“在这儿,秦覃在这儿!门口有一堆人点名说要见你,赶紧的有人找!”
“等等……”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任何正式的句子,昏暗的视野里已经失去了秦覃的身影。须臾间,人群的喧闹叫骂声从门口处传来,盖过音乐,迅速点燃整个被酒精浸透的场地。
文颂跌跌撞撞地躲开纷飞的桌椅和啤酒瓶,靠着墙蹲在角落里艰难的从空气中摄取氧气。巨大的恐怖降临在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推散和殴打,人们看不清身边是同伴还是陌生人,在一片动乱中,谁都有动手的资格,谁都有肆意伤害的权利。
这是一场永无天日的灾难。他找不到最想见的人,甚至难以保全自身,呼吸越来越窘迫,手边却没有常用的平喘气雾剂。抓紧胸口努力喘息,连十分之一的难受都无法缓解,逐渐连视野都变得模糊,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的念头。
意识的最后,是迟到的蓝岚在场边捡到了他,扶着他走到店外的通风处去叫救护车,“文颂醒醒……文颂?!文颂!!”
“……”
文颂只听到他焦急的声音,靠在他身上用力调节呼吸,发出破碎的模糊的音节,“秦……秦,覃,快,他在,在里面!快去,帮……”
“操你他妈疯了吗?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