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日影西斜。京城锦衣卫指挥所中南厢房,一个官奴打扮的男子端来晚饭、洗梳用水,外加更换马桶。
那位官奴刚把水放下,就开始讲话。眼睛不看南宫定康,手里始终忙着自己的事,声音很小,语调毫无起伏、语速极快,好像说话的不是他。
“我是阿三,下面的话,见到阿瑾和他说。魏朝歌告他叛国,证据是他和俺答汗一系过从甚密,勾结白莲教。听说还有更实质的证据,我没见到。郑夙下狱,同样罪名,未定罪。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咬定魏朝歌诬告,反告魏朝歌叛国,可惜没证据。”
“另外,钱大人一个月前已告假,杨大人怀疑他实控祥记,要治他假公济私。郑夙负责的北面一线全部解散,我已调去东北。魏朝歌没回中原。扣你是因为怕阿瑾不回,不过对魏朝歌一方没此举动。杨大人受命调查以上所有的事。如果需要我把你的消息通知你家,用左手拿勺。”
南宫定康从他第一句话开始,表情就没变过,坐在桌边收拾桌上的纸笔。等他把所有的饭菜放好,很自然的用左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倒在饭里。
阿三转身把换下的马桶和上次用过的餐具全部端出门外,关上门。而房内,南宫定康似乎仍是细嚼慢咽的吃着饭,内心却已是掀起滔天巨浪。
此人是谁?听他的话,像是帮阿瑾。真的?还是杨俊卿派来的?可,这里是锦衣卫指挥所,能进来只能是锦衣卫。郑夙是谁?魏朝歌又是谁?叛国?阿瑾为什么要叛国?还有,那个钱大人,也是锦衣卫?阿瑾只是个刚封的杂号将军,怎么会惹上这种事?难道……,他也是?杨俊卿一直盯着祥记,是不是祥记里有什么?阿瑾,还会回来吗?不管怎么说,这都与整个南宫氏族无关。
饭菜过半,南宫定康仍没任何头绪。不认他?不可能。现在一切尚未定论,多想无益,等阿瑾回来再想办法。
平阳,连日阴雨,不见阳光。
“南宫璞,出来!”付青双这次没规矩用拜帖,而是直接闯了进来,只不过,还没进后院就被一个二十七人的阵法缠住。付青双不想伤人,而那个阵法也是以守为主。
半刻钟后,南宫璞出现在不远处,看着阵中的付青双,无奈举举手。组阵之人迅速向外散开,付青双也停了手不再攻击。
“你又来干嘛?”南宫璞表情很烦。
“鞑子已经攻陷石州。”付青双看着南宫璞焦急的说,但见南宫璞似乎没什么反应,又道:“他们有将近十万大军。就算你的守阵很有用,门、墙都做了加固,但人家是军队,不是这样能抵抗的!”
“你想带走小琬?”南宫璞像是没听到他说的,直接问。
“情况有变,我建议你们都走。”付青双严肃的看着南宫璞。
南宫璞摇头,“可是,我得到的消息与你不同。鞑靼军没十万,又多处分兵,而大同府派军围追堵截,鞑子早就溃不成军,至今未到石州。”
“你听谁说的?”付青双突然大声道:“我不管你听谁说,但我亲眼所见,追击的明军根本不打,鞑靼军几乎无损,石州已经沦陷!按敌人的速度,到平阳也就这几天。你走不走?!”
南宫璞继续摇头,“你为带走小琬编这些,有意思吗?”
付青双怒道:“你就是不信我!”
“我觉得南宫门下、平阳知府,应该比你可信的多。”南宫璞平静的说。
“南宫璞!”付青双喝道:“你往北去看看!就平阳的防卫、就这府里的准备,根本什么都挡不住!你可以不信我,难道你要让全家都死在这里?!”
南宫璞不理他,转身离开。
“南宫璞!把小琬、承钧、承锐交给我,我带他们去荆州!”付青双在他身后喊道。
南宫璞不回头,慢慢走远。
付青双追了几步,在他身后恳求,“阿璞,我没骗过你,就算那件事,我也、我只是……。阿璞,如果你一定不走,那就把他们给我,再晚来不及了!”
南宫璞站住,想了很久转身,吩咐身后堂众,“让汤堂主来一下。”又对付青双说道:“南宫氏世代在平阳,为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我不会走。小琬也好,承钧、承锐也罢,只要是我家里人,我都会保护。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几次示警,我还是要谢谢你。”
付青双苦笑起来,“我不要你谢。好,你们都不走,那四堂呢?我上次就和你说过……。”
“我也早说过,没这么简单。”南宫璞打断他。
“没来?”付青双看着南宫璞,表情复杂,“这种事就当我胡说,你也应该信其有!知道吗?如果你现在想通了要召,也已经来不及了!”付青双冷静了下,他已经知道南宫定康和南宫瑾都不在,连郦松然都在荆州,家中只有妇孺。于是,再次劝道:“去荆州吧,现在走。”
南宫璞还没表态,汤树彬到了,“大公子。”
“鞑靼军现在是什么情况?”南宫璞当着付青双的面直接问。
汤树彬飘了眼付青双,道:“回大公子,鞑子军分兵三处,不过他们一进中原就被大同守军盯上。另外,鞑子不敢深入,我们得到消息只到石州。已派人查证沿途官府的军报、密报,都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