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纤长羽睫轻颤动着,李妩青紫着一张脸,尽量清醒地看着许太后:“娘娘别哭,我还好……我有分寸的……”
许太后仍是克制不住泪,颊边热泪滚滚,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嘴里嗫喏着:“对不住,阿妩,是哀家对不住你,养了那么个无法无天的混账。”
李妩此刻已冻得不想说话,默默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承受范围。
这般冻了一阵,在她觉得头重脚轻时,她哑着声音道:“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许太后立刻唤着玉芝嬷嬷:“快,快点去拿被子来。”
语毕,她也顾不上太后身份,伸手将那些尚未融化的冰块捞出来,又去扶着李妩:“快些出来,快点。”
李妩冻得几乎无法行走,最后还是太后与玉芝嬷嬷合力才将她扶出来,那一身白如美玉的肌肤也冻得通红,她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茶杯也拿不住,是玉芝嬷嬷扶着她一点点喂了热茶进去。
这般躺在榻边缓了许久,直到窗外夕阳西斜,李妩才觉肢体重新恢复过来,但那阵头重脚轻之感依旧未得缓解。
“阿妩,你…你现下感觉如何?”许太后看着榻边的李妩,语气都不由透着几分小心。
“好些了。”李妩挤出一抹轻松的笑意,又将外头守门的素筝唤进来,伺候她穿衣梳妆。
待到一切妆扮好,她揽镜自照,脸上没甚血色,还从太后这借了点胭脂,在瓷白双颊均匀地细细抹了一层,又抹了些口脂在唇上。
眼见镜中之人气若幽兰,腮晕潮红,唇如朱樱,李妩抬手拢了拢发鬓,没事人般与许太后告辞:“时辰不早了,阿妩先回紫宸宫。明日大抵是病着,无法来陪娘娘,还请娘娘莫怪。”
人都这般了,许太后哪里还会怪她,面色悻悻道:“你快回去歇息吧……”
本来还想说一句“祝你得偿所愿”,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当娘的,祝福旁人骗过自己的儿子,总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于是也不再多说,只让玉芝嬷嬷将人送出去。
辽阔天边布满绚烂红霞,一棱一棱鱼鳞般,波纹林立。
许太后站在窗边望着漫天云霞愣神,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她缓缓转身:“她走了?”
“是呢,看着上了轿。”玉芝嬷嬷掀帘进来,语气唏嘘:“老奴看她走路还有些晃,想来是寒气入体,真冻坏了。”
“莫说她这么个身娇体弱的小娘子,换个八尺大汉这样冻着,也要冻坏。”许太后摇了摇头,嘴里又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再看天上朵朵艳丽斑斓的云彩,忽的感叹一声:“没想到哀家这一辈子,竟能遇见两个对自己都这般心狠的女人……”
丽妃,人如其名,牡丹花般明艳秀丽,甫一入宫,就得太上皇专宠,真正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在女人的较量上,许太后自知她从不是丽妃的对手,也就自己命好,生的儿子比丽妃的五皇子强。
只是没想到,丽妃没了,又来了个李妩。
若李妩有当年丽妃那份争宠夺势的心思,自家儿子怕是跟太上皇一个样,什么都给她了……
“唉,真是冤孽。”许太后枯着眉头,自嘲感叹:“我上辈子定是欠了他们裴家的,才遇上这对父子俩。”
***
李妩回到紫宸宫时,宫人们正在廊庑点燃灯烛,见着她纷纷垂首行礼。
她抱着从太液池摘来的一把荷花,目不斜视,步履纤纤往大殿走去。
刘进忠见着她回来,忙端着笑脸上前:“李娘子来了。”
李妩应了声,抬眼看了看御座后批折子的男人,将怀中那捧荷花递给素筝:“寻个纯色青瓷的美人斛插好,就放寝殿南边的窗子旁。”
素筝接过,脆生生应着好,忙下去忙了。
李妩边拿出帕子擦手,边压着隐隐发晕的半边脑袋,佯装寻常地朝御座旁走去。
她本意是走到裴青玄身边说句话,不料才走到他身旁,忽的一阵晕眩袭来,她一个没站稳,竟误打误撞扑到了他怀中。
等那阵晕眩感稍缓,她抬起眼便对上男人藏不住笑意的凤眸:“知道回来晚了,主动投怀送抱?”
李妩哽了哽,心说她哪知道这么巧。却也没否认,将错就错地眨了眨眼:“那看在我投怀送抱的份上,玄哥哥原谅我晚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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