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孟秋心底沉沉,“……傅小娘子?”
是太子选妃宫宴上,她曾见过的,骄矜又顽劣的傅中丞家中女眷。她犹记得,其母正是未经判定的,擦身而过的某个bug。
傅小娘子哭到喘不上气,面孔上泪痕和着血迹,滴滴答答将她白衣染得污秽不堪。
孟秋再一看,才发觉……
她穿的是孝服。
“你、你家中,”孟秋问到此处,心跳的飞快,是晓得一旦捅破窗户纸,便再也回不去了的惶然,“谁出事了?”
“我娘呜……我、我娘,为了救爹,为了给爹证明清白,要击登闻鼓,被罚当朝失仪之罪,杖毙了……”傅小娘子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又开始不住给孟秋磕头,“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爹!他没有尸禄害政!”
“他为官清廉,从来都不曾为己谋私!”
“求娘子明辨啊!求娘子明辨啊!”
“……”孟秋仿佛一切言辞都堵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哽得她心口闷痛。她小心翼翼,近乎不敢出声似的,却还得狠心问着,“你娘亲……哪日去的?”
“两日前。”
和她脑海中最后一回响起的提示音对上了。
她脸色倏然苍白,全然没了血色。
“对不起。对不起……”孟秋艰难的喘息着,音线颤抖到断断续续,几乎语不成句,更不敢再去看傅小娘子一眼。
她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
傅小娘子在她面前哭到昏厥。
她也并不晓得自个儿在回宫的路上,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燕承南给予她的爱意,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在她心中是无法承受之重。
不久,还没等她从这件事里缓过劲儿。
那位始作俑者,当今储君殿下便匆忙回宫。大抵是抛下所有事务,兼并着骑马疾驰,才如此迅速的可以见到他。
孟秋勉强道,“……您回来了。”
“嗯。”燕承南凝望着她,额上薄汗微微,还有些轻喘。一番端详,不见她惧怕自个儿,燕承南不禁松下高悬的心,共她解释,“傅文山确非贪官,可他为人迂腐,又口不容情,不宜再待在御史台,我只是要罢官,并不取他性命的。过一程子,就放他离开。”
她料想不到,燕承南轻而易举的,便将一条性命轻飘飘略过,绝口不提,忍不住愕然问他,“傅潘氏呢?”
问罢,他鸦睫一颤。
“她……”燕承南睫羽颤瑟着,抿着唇角,低低声儿再道,“其人蛇蝎心肠,是毒杀亲姐,才由妾室荣升夫人之位的。还苛待长女,意欲将其许配鳏夫作续弦。更……”
他将罪状一一道来,孟秋却良久都默不作声。
好半晌。
燕承南忽而问她,“你着恼了?”
静默。
天光云影下,他茫然望着孟秋,神情是近乎可怜的无措。他上前一步,孟秋却往后退开,教他面色乍然泛了白。
怔怔少顷,他不敢再靠近,只得远远的站着,不知该做什么似的僵在原地。
孟秋看在眼里,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心酸。
“别再这样了。”她艰涩的共燕承南说着话儿,“您和我之间的问题,没有必要,把那些无辜的人牵连进来。至少,别因为我俩,而去做这种事情。”
话罢后又是无言。
“……我、我还有些事未办。”燕承南将一切争执都湮灭在最初,狼狈不堪的选择落荒而逃。
临到门口,他却又停下,宛转地,甚于堪称讨好的,颤抖着哑声道,“今日你到底受惊,我教厨下送安神汤来,你哪怕恼我,也要好生对待自个儿。”
“待到晚一些,我再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