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此,才教孟秋心疼地胸口发闷。
再等到孟秋走近了,发觉小郎君孤零零站在亭子外面,身边那群宫人都跪在地下。碎瓷片溅了满地,瓜果也三三两两的散落着,他则是在固执又认真的,一再重申自个儿的观点。
“池中锦鲤吃不得干柘(1)。”他说,“它虽是仅仅赏玩之用,不算有多珍贵,却好歹也是活物。”
“活物又如何?”女孩儿娇纵且天真的反驳他,“若此物赢不得我欢心,那死便死了,又有什么要紧?”
“你……”
“殿下!”孟秋上前几步,看见的是小郎君倔犟的模样。她打断了他的话音,再看向亭子上倨傲的小姑娘,欠身道,“问三娘子安。”
这位三娘子乃是太后嫡亲侄女,论资排辈,小郎君是应当唤她一声表姑的。
三娘子乃是老来女,姓安名以怜,自幼娇惯,难免有些跋扈的小性情。教太后、抑或皇帝看来,这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率直可爱,可让孟秋说来,就是十成十的行恶而不自知。
“你又是谁?”她昂扬着音调,便难免让人觉得轻慢。
孟秋对此不甚在意,简略答了,“妇人姓沈,乃是前段时日新进宫的,主管东宫杂务。”
“东宫里的人?”安以怜蹙着眉头打量她,再转而去看燕承南,皱着鼻子哼声道,“怪不得都是一样令人讨厌。”
“……”孟秋真心想把这话还给她。
哪怕不管安以怜的身份,她也没法子去和个小孩儿计较,更别说这但凡沾亲带故的事儿,难免有些偏心在里头。
显然,摆明了,燕承南是不被偏心的那一方。
两伙人不欢而散,安以怜昂首挺胸离开了,走前还气哼哼瞪着孟秋,顺便把地下的瓜果都踢进了池中。恶劣至极。
“殿下……”孟秋担心小郎君生气,本都准备好哄他了,可皱着眉尖一抬眼,与他乍然地四目相对,那些废话也倏地都被咽下去了。
她才发觉他额角有一小块淤青,脸色霎时变了,匆忙上前蹲下身,伸出手后,又要碰不敢碰的犹疑好半晌,才把手收回来,“……您被砸到了?”
“不要紧。”他摇着头,反过来安慰孟秋,“不疼,回宫抹些药即可。”
乖巧地令她心底发酸。
“……好,”孟秋轻着声应他,收敛住心里那股子戾气,低低软软答允道,“好,回去了我为您搽药。”
孟秋不是个勤劳的人,如若事情不紧要,她就懒散而懈怠,颇有些咸鱼风范。
恰似小郎君眼下,她原本更倾向于守株待兔,悠悠闲闲等着bug漏出破绽。尽管有前几次死的太过匆促的原因,又或说她讲着想要了解京都各大世家名门,再或说什么旁的缘故,到底也还是她性格使然。
但她着实没想到,这宫里人看菜下碟,甚于连个尚且不满十岁的小孩儿也如此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孟秋往锦屏宫递了话。
她这段时日的闹腾尚且有些用处,起码宫里诸位娘娘们的暗潮汹涌被她摸清好几分,因此,在沉思许久之后,她斟酌着约见了林晗。
一如她预料的那样,她由于权势不够而留下的那些痕迹,被林晗清扫得干净彻底。并在她意料之中的,林晗应下了她的邀约。
难得的,今日艳阳高照。
明媚冬阳暖融融照在积雪上,打了一片柔和光晕,朱漆墙、琉璃瓦,连同檐头雕的瑞兽、栏杆刻的花纹,都作了林晗的陪衬。
她居高临下看着孟秋,面色是冷的,眉眼间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清高孤傲。她目光落在孟秋身上,并非打量、端详,只是静静地看,眼底有些五味杂陈,莫名复杂。
“小妇人,”孟秋朝她行礼,“见过锦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