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在西南角那座箭楼里。”祁铭道,他目力好,擅观察,盯准了就不会错,“箭楼外围守着的人不少,校场内更有几百号巡检司兵卫,两边打起来,我们的人少,根本突不进去。”
青唯立刻道:“救人质重要,我试着突进去。”
江辞舟吩咐祁铭:“你留在这里,等卫玦的人到,让章禄之去附近的望火楼搬人手。”
两人带着朝天和余下玄鹰卫一齐奔入巡检司,青唯根本懒得跟那些兵卫周旋,她轻功好,纵身一跃,在围墙上几步借力,便上了门前塔楼,随后借着备好的绳索,又跃上另一座。吴曾在下头拼杀,见江辞舟等人到了,奋力绊住眼前的巡卫,以至青唯落到箭楼前方的草垛子上方,都没遇到多少阻力。
火势借着晨风,从炊房一路烧过来,只这么一会儿工夫,箭楼附近已然弥漫起呛人的烟味。
刘阊带人守在箭楼之前,见青唯落在草垛子上,握着剑柄的掌心瞬间渗出了汗,然而他看到她身旁的江辞舟,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何鸿云走前,跟刘阊交代了几句很重要的话:
“当初在折枝居,章兰若试谢容与的法子提醒了我,谢容与这个人,心里有一个永远都过不去的坎。这个‘坎’,只要用好了,对付谢容与,无论何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何鸿云走了,可是刘阊留了下来。
小何大人这个人,无论旁人怎么看,对于刘阊来说,他是他的主子,这些年厚待于他,对他有恩,今日成败在此一举,他甘愿留下为他卖命。
人质的呜咽与求救声从箭楼顶传来,外头守着的兵卫却太多,青唯和江辞舟根本不欲和他们纠缠,却被他们绊得脱不开身,好在就是这时,卫玦的人马也到了,有了他们加入,吴曾与祁铭很快带着玄鹰卫支援江辞舟这里。
火蔓延得太快,眼看就要燎着箭楼,青唯,江辞舟,和朝天几乎同时跃上楼去。
下一刻,他们却愣住了。
何鸿云就是何鸿云,不可能留活口给他们。
箭楼顶上,躺着四具人质的尸身,而适才求救的,不过是两名扮作人质的祝宁庄巡卫。
青唯简直着恼至极,到了这最后一步,还是功亏一篑。
她抬脚把两名巡卫踹下箭楼,正要转身走,脚脖子忽然被人握住。
“救、救我……”
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青唯蓦地回头看去,只见一名模样年轻的人质吃力地睁开眼,他腹部有一计贯穿刀伤,也许因为玄鹰司来得太快,巡卫杀得太急,所以这计刀伤并没能立刻取走他的性命,让他支撑到现在。
江辞舟立刻吩咐:“朝天,背他离开,寻大夫为他看伤。”
朝天应了,将人质扛在双肩,先一步下了箭楼。有了刚才的疏忽,青唯和江辞舟又一一检查过余下人质,确定他们都没了声息,正要离开,就在这时,忽然一股热浪袭来,原来是烈火已顺着木梁卷进楼里。
他们上箭楼上得太急了,以至于两人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那根支撑着箭楼的木梁早已木纹皲裂,颤巍巍地杵在楼底,梁木的最上方,还系了一根绳索,紧紧连着着楼外的木桩。
刘阊见烈火已卷进楼里,心道时机到了。
他不敢想一败涂地的后果,只觉得如果这样,还不如牺牲他一个。
眼前的玄鹰卫太凶悍,吴曾还在殿前司时就是良将,刘阊拼不过他,千钧一发之刻,忽然撤了招,不防也不攻,而是迅速掠至箭楼后方,一剑斩断系着木桩的绳索,与此同时,身后刀芒突进,“噗”一声,吴曾的刀锋自刘阊背脊扎入,从胸口贯伸出来。
早已朽坏的梁木失了支撑,刹那间便断裂下折,青唯还没来得及跃出塔楼,便觉得足下地板往下陷去。
江辞舟却愣住了。
巨木坠地,地动山摇,这是他这辈子最深的梦魇。
他甚至能听到楼台快要坍塌前,熟悉的,悲怆的嗡鸣声。
这是埋藏在他心中最深的恐惧。
他的一句“拆吧”,究竟葬送了多少条性命,他在梦里数也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