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舟回到王都的时候,王都城门已破……
在马车上远远望去,都城最中心的皇城所在处已经是火光冲天,几乎映红了半座王都城。
在这样的熊熊烈火之下,连纷纷扬扬的大雪都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自城门口往皇宫的路上马车颠颠簸簸,每一次震颤,都似乎要将车上的人摔落下来。
饶是马车里布置地豪华安稳,萧怀舟也需要紧紧扶着车框才不至于摔下去。
在外面驾车的观书一言不发。
城门口并没有东夷的士兵守卫,四处都是断垣残壁,连逃亡的百姓都销声匿迹,静悄悄的。
除了火光之外,一点儿旁的声音都没有。
坐在马车上抬眼看去,不远处火光冲天的皇宫已经解释了一切。
叛军已入皇宫,真真是回天乏术了。
观书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萧怀舟。
但萧怀舟早已猜到。
甚至每一下马车的颠簸他心里都清楚,是因为压过了不知哪个百姓的尸首。
浓烈的血腥气顺着车窗的缝隙飘进来,惹得他胸口郁滞在那,一口气不上不下,翻江倒海的想要呕吐。
此生一共二十四年,他也曾春风白马一夜看尽长安花,做过一回风流少年。
他萧怀舟原本是大雍朝最闲适的皇子,不谋权位,纨绔不羁。
若不是因为谢春山,又怎会经历这般惨烈的景象。
不用打开马车窗,此时的王都已经成为一片尸山血海之地,观书选择从尸首上压过去,是因为早已无路可走。
每一条路,每一道小巷中,都交叠着密密麻麻的百姓尸体……
“四公子……到了……”
两匹马站在烈火之前仿佛预知到危险,鼻中一刻不停地喷着热气,任凭观书怎么抽鞭子也不愿再往前走一步。
厚重的锦缎帘子被人掀开,萧怀舟捂着口鼻缓慢踏下马车。
毕竟是在走一条不归路,前面是东夷烧杀抢掠的重兵,后面是早已为大雍殉国的臣民……
他没有退路。
他放下遮着嘴的手,将掌间翻转过来,反手从车厢里抽出一把长弓,两根手指紧紧勒住弓弦,搭羽上箭。
有丝丝缕缕血迹顺着白色的弓弦缝隙往下流,是刚才咳出的血痰……
萧怀舟全身都失了力气,但还是用尽最后的体力支撑自己坚定地站在城门口,仰头看向昔日庄重浩然的王都城门。
朱红色的城门紧闭,再往上看就能看见悬着的几根绳子。
绳子末端被五花大绑的‘东西’,隔着距离依稀能够被辨认出,是几个身着繁复锦缎的人形。
萧怀舟认得他们。
从右往左数,是他的父皇,他的长兄,长嫂,还有几个小小的身体,头发上两个发髻啾啾散落一脸,遮住五六岁稚嫩的容颜……
曾几何时,这些孩童还围着他喊过一句‘皇叔’……
“观书,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