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猊尽量不去想那个对灵稚抱有幻想之心的青年大夫,他在日渐加深的思念与为什么不把灵稚强行留在身边的欲望之间反复拉扯,每每控制不了准备让暗卫替他执行一些命令时,就会拿起记录着灵稚日常点点滴滴的小本子翻了又翻。
看着灵稚为了专门等一株菜花开能在田边坐半日,灵稚给村妇接生又顺手接生了一头母牛,诸如此类,都是些细小微不足道的琐碎事情,却能让萧猊反复品读细阅。
正是这些文字详细记录,用金丝藤本装起来的一份份小册子成了萧猊遏制某种强占私心的念想。
世人都说爱是无畏无私的,喜欢一个人便会成全对方,不求自我。
偏偏萧猊对灵稚却做不到那样大度的放手,来达成所谓的“无私”的爱。
所以萧猊不认为自己通过其他的眼睛注视灵稚的举动有和不对,至少,他心疼的想把这人接到身边好好宠着照顾的时候,也为对方那一点一点,跟抽丝生苗般,慢慢成长的速度产生了萌动的心芽。
彼此独处,几分尴尬。
灵稚走不掉,他本来想冒雨尽快跑出去,可步子还没迈出,天际炸开的一道白光迫使他缩回跃跃欲试的腿。
他对暴雨夹着惊雷的天有些畏惧,望见萧猊那双含笑的眼眸,头扭到一边都不吭声。
萧猊对他很有耐心的模样:“先随我进屋吧,多少都吃点东西。”
连续震起的三道雷鸣成功让灵稚从回廊退至屋内,萧猊抬手一拍,立即有仆人静悄悄地举着托盘,目不斜视地将热好的饭菜往桌上送。
浓郁的饭菜香味使得灵稚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说起来眼前的菜色不知是巧合又或某人有意为之,灵稚发现几道菜虽不名贵,但都是他近些日子口味偏爱的农家小常菜。
萧猊神色如常,坦然而温柔。
他拉开椅子:“过来坐,看看合不合胃口。”
萧猊用热水烫好一副碗筷,碗筷摆在灵稚面前的位置,又盛一碗汤,等灵稚坐下后放在他手边。
萧猊说道:“尝一尝?”
灵稚拿起汤碗里的木勺抿了一口汤,味鲜清甜,喝了几口饥肠辘辘的感觉便汹涌而至。
给人看病堪比体力活,他忙了一天连停下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唇角起了层干皮。
用汤水滋润了嗓子和嘴唇后,灵稚侧过脸谨慎地对着萧猊,这人没有看他,灵稚吃饭的动作自在许多。
半年不见,他正眼观察萧猊,发现对方清减了不少,眉眼带的那股威仪俊雅,被一身简单朴素的纯黑色衣袍掩去,如锋刀入鞘,光芒收敛。
萧猊微垂眸,从容不迫地啜饮一口清汤,专注品尝灵稚近来喜好的口味。
男人薄唇一弯,唇角浮现柔和的弧度。
萧猊似乎正在沉心喝汤,对灵稚的视线不扰不问。
待灵稚收起心神,禁止自己想其他人的事。他小口进食,动作斯文规矩,菜只吃摆在面前的两盘。
灵稚的饭量比半年前好上许多,他每日做活儿,久而久之就能多吃半碗饭,多喝一碗汤。
遗憾的是灵稚吃进身体里的粮食依然没能让他长出几分个头,多出来的一点肉都长在腰上和臀上。
饭菜七分饱,灵稚轻轻放好碗筷。在他起身想离开之际,萧猊深邃的眉眼一抬,目光投在他的侧脸。
“此次樾州受雨期影响严重,我特意向圣上请旨前来督察。樾州九城皆被水患所困,遥城修建了燕朝最大的利水坝,派遣人手加固堤坝刻不容缓。”
樾州地广,州下城邑最多。虽还有几座较为穷困的小城,比如八云村所在的戌城,还有遥城,但樾州水土丰厚,适宜缓慢发展。
小皇帝本不想放萧猊下樾州,恐他拥兵自重。
但有萧猊所在的燕都,纵使小皇帝心思绕弯地想收回一些权力却无从下手。
萧猊有意无意敲打了一些官臣上书,皇帝衡量之后终于决定放萧猊亲自督察樾州。
当今盛世繁华,燕朝上下安居乐业,萧猊若挑起战火,那他就成了燕朝的千古罪人。且樾州没有足够富饶的大城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