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安客气地微一颔首,仍是平淡如常的模样,坐得端方雅正只举杯浅抿。
淡茶入喉却偏燎起一阵麻痒的灼烧感,他眸中终是闪过一丝动容,似轻雪降至湖心泛起层层涟漪。
“朕听闻古之雄才,有耳通八方闻声辨物之能,蔽目拉弓不在话下。云督,唤他给朕再露一手。”李延瞻兴致正浓。
寒窗苦读十年求仕不得,一朝进豹房献艺博元璟帝一笑而得加官进爵者不在少数,李延瞻自然而然就拿司马厝当耍技人看。
既是耍技的,那自然是天子让如何便如何,无非都是玩物罢了,何其羞辱!
元璟帝向来只听讨好奉承之语,不闻逆耳忠言声,又只识得御前卖笑耍艺歌姬,更不识战功卓著的戍边良将,若现在没人在旁提醒一二只怕是……
温如海不作声地猛灌了口烈酒将欲要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一时间咳嗽不止呛得满脸通红。
浪流翻涌,乘舟同去,他只求明哲保身罢了,其余的又有何干。
“劳陛下恭候少顷,臣这便吩咐下去。”
云卿安起身退下,纤羽密睫带着诡谲的艳,在眼底落下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的情绪,薄唇边却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既然元璟帝荒唐至此,他又何妨再添多一把柴,焚烧得愈演愈烈才好,两厢皆困于牢笼,而独他隔岸观火。
(本章完)
不得控要怨要怪,可别放错地方了。
“厂督这是何意?”
司马厝冷眼望着宫人端近前来的托盘。
其上赫然摆着一根墨黑色布条,明明再普通不过却偏偏像是缚龙的囚索,囚鹰的镣铐,平白让人生出一股强烈的抗拒感。
云卿安已然走下高台,在司马厝身旁站定,笑得眯弯了眼,不答反问:“侯爷觉得呢?”
飒凉的秋风不明就里,撩动绯红色的衣袍,给云里雾间的纠缠填上了浓墨重彩。
司马厝厌恶地抽出一边手将身侧被风吹起的衣摆给打了下去,冷笑道:“玩我呢,还不够吗?”
“不知侯爷何出此言。”云卿安一脸无辜,“是陛下,有心要见识一下侯爷的能力,何乐而不为。”
“陛下”二字被似有若无地刻意咬重,是自云卿安嘴里跳出的尖刀,是能压垮骆驼的山石。
纵声色溺享乐的人是元璟帝,在场能命令得动他长宁侯的人,也只有元璟帝。
要怨要怪,可别放错地方了。
“皇意难测,圣宠难恃。侍君之道莫不如此,为臣者无敢不从。”
“还请侯爷转过身去,本督当亲手效劳,预祝侯爷引弓顺利,百无一失。”
“怎么,是怕我落了你云厂督的脸面,让你不好交差么?”
司马厝眼神丝毫不敢移到高台之上,他不想再看到那醉生梦死君王相,能避则避。
光鲜下的泥泞无人窥得,只他本人清楚脚下踏的是一条怎么样的恶鬼道,无所谓来路,只关乎前途。
司马厝一怔,这话听着怎么也不像是权势滔天的云厂督能说出来的。
云卿安收敛了神色,正色时亦和普通宫仆无差一二,压低的语气仿若湖底中沉落的一颗石子,翻腾不断却被如镜水面粉饰安然,他缓缓道:“为奴者更甚。”
司马厝压下翻涌的思绪,郁郁地扫了云卿安一眼,终是依言背过身去。
果是厚实的布料,够韧,束他绰绰有余。
云卿安只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若无其事地行至司马厝背后几近接踵的距离,将手中布条铺展开来,伸手环腰绕到他身前,缓缓往上移。
杯影流光渐被墨黑覆盖,布条也被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