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凝神屏息,只等着那条蛇自行离去间,却见它停在他不远一个同学的腿边,瞧那架势,似乎还要往他身上爬上去。
那同学年纪轻轻,被吓得面色苍白、瑟瑟发抖,这时,一句话娇俏丽的突然传来——
“你们全都别动!”
他们闻声看去,便见一个不及及笄之年的小娘子现身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竹竿。
只见那小娘子脚步急急,上前对着吐信子的蛇就是“啪”地一拍。
她压着那蛇时,还不忘对发抖的小郎君道:“你快走呀。”
身子小小,行动果断,不算彪悍,却勇气满满,与他见过过的女子皆不同。
否则,他也不会……
“郑四郎,请吃罢。”
沈蓁蓁推向他另一碟子糕点,打断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正宫失火,大片屋舍被火烧,之后,帝后与嫔妃们便迁居去了玉华宫。
离宫避暑,并不代表要消怠政事,尤其文帝这种,喜欢将重权握在手中的皇帝,此番出行,自然就带了许多重臣随行。
朝臣们在离宫,上朝、议事诸事照旧,与在长安城时的作息并无二致,只是办公地点由先前的“正宫”变去了“玉华宫”。
萧衍当了司封郎中,虽是个闲置,他倒也不曾对职务有分毫怠慢,每日按时上下值。
离宫条件有限,吏部众人就都在一个屋里办公,同僚们议事时,萧世子便坐个慵懒的坐姿,手中随意翻着闲书,耳朵却是拉长了默默听着人言语。
吏部掌管全国文职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等事务,他便是随意听一听,就将这大梁朝廷的大多官场人物记在了心中。
总体上,萧世子对这个职务尚属满意,唯有一件小事使他添堵,那便是,同屋中,有一个惹眼的白衣郎君总时不时在他跟前晃悠。
谢郎风采湛然,清冷孤高,出自一门前朝旧贵,骨子里依旧骄矜,待人接物从无半分卑躬屈膝,甚至于,与同僚相处时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私底下,从不参与吏部官员下值后的应酬。
若说与谁有私交,离宫此处,独独沈蓁蓁一人。
想及此,再见他腰间晃晃悠悠的一组洁白的杂佩玉饰,萧衍百般想移眼,却始终移不动。
若他没瞎,那系杂佩的璎佩玉绳结,只有沈蓁蓁会。
那小娘子惯常手巧,编织的彩绳、佩玉绳结层出不穷。什么蜻蜓结、蝴蝶结、琵琶结,她就是见到什么都能做成个什么形状。其中,寓意财源广进,财源亨通的“双钱结”更是被她打得惟妙惟肖,无出其右。
在古时的《诗》中,有言:“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名为“杂佩”的佩饰,是传达感情的媒介。沈蓁蓁赠谢三郎此物,个中是个什么意思……
倏地,萧世子一顿。
自个这眼睛和脑子是不受控了还是怎的,如今是见个什么东西,他就莫名其妙地往那没有心的小娘子身上联想。
萧世子站起身,唤了声“谢员外郎”。
忽地被人一喊,谢穆一怔,起身拱手道:“萧郎中,找下官何事?”
说来也巧,先前萧衍任职骑曹参军是七品,谢穆的考功员外郎是六品,在官场上相见,萧衍也得对谢穆行个对上一级的礼,而当下他摇身一变成了个五品官,同在吏部的谢穆就与他调了个头,转头得朝他行礼。
然萧世子也非是那等假公济私的人。
萧衍叫住谢穆不为别的,乃是询问些前朝时期实行科举制时的情况。前朝谢太傅首创科举,想必谢家对此举不乏真知灼见。
而李莳目前任职吏部,负责课考,不好直接干涉科举,由他这个一向行事不规矩的人来当出头鸟更适合些。
二人趁其他人已下值时,在此交谈了一番后,萧衍倒是对谢三郎的能力生出几多敬佩。
这一谈,便谈到了傍晚。
沈蓁蓁去完藏书阁,本与谢穆约了在藏书阁门口相见,却是始终没等到她人,便就前来找她。
岂能料到,她刚在门口喊了声“三郎,你在么?”,便见一向准时下值的萧世子从屋里冒了出来。
萧衍看着她,没等忽视他数日由余的小娘子行礼唤他“萧世子”,便率先开口问:“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