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福看了看帝王,见他并未出言反对,心里松了口气,躬身行了一礼,便轻手轻脚的出了殿门,并且还挥退了周围其他伺候的宫人们。
须臾,偌大的龙清宫中便只剩下了司马承与安氏两人。
“陛下,这是怎么了?便是生气伤心,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撒气。”安氏走到了司马承身边,心疼的看着他手指上又冒出的血珠,拿出手帕便想要给帝王擦拭,然而手还未碰到,帝王却已经避开了去。
“不用了,小伤而已,朕没有那么脆弱。”
安氏的手在空中微微僵了僵,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暗色,片刻,才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陛下神勇无敌,英明神武,一点小伤自然不会难到陛下。只是您乃万金之躯,伤了那儿,都是大事。”安氏柔声道,“况且,臣妾也会心疼的。”
“臣妾知道陛下心里不好受,但是,也该保重身体才是。”不等帝王回答,安氏眉目间涌上了一丝哀怨和伤感,“今日臣妾来,便是来为陛下解忧的。”
“哦?”司马承眉头轻挑,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爱妃要为朕解什么忧?朕乃九五至尊,如今又逢大胜,功绩甚至盖过先帝,又有何忧?”
“容钰。”
话音刚落,安氏便念出了这个名字。不等司马承反应,又补充了一句,“陛下求不得。”
此话一出,司马承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可陛下乃大周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陛下又何必如此忍耐委屈呢?”安氏却仿佛并无一丝惧怕,认真的道,“陛下,这世上已经没有魏钰将军了。她如今是容钰,是一个清贫的农女,况且——”
“臣妾听说,容姑娘已经没了内力,又断了右手,如此……便是有心也回不到从前了。臣妾明白,以她之骄傲定然不甘只做后宫妃嫔,但她如今已无路可走,以她现在的身体也不可能再上战场,倒不如来做这后宫之主,依然能一展抱负。”安氏郑重的道。
“这是爱妃的真心话?”司马承面上的冷色慢慢消散了。
“自然!臣妾……臣妾虽舍不得,可是只要陛下高兴,臣妾便满足了。”安氏红了眼圈,“容姑娘一身才华,岂是我一个深宫妇人能堪比的?她若做了皇后,于陛下于社稷都是大好事。”
说着,她起身朝司马承福了福身道:“臣妾愿为陛下解忧。”
殿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安氏一直微垂着头,一派谦恭的模样。帝王深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听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帝王终于移开了视线。
他抬步,亲自扶起了安氏,笑道:“既然如此,那朕,便静候爱妃的佳音了。”
“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
安氏又行了一礼,这才维持着恭谨仰慕的神色缓步退下。
直到回了她的寝宫,这才笑出了声来,神态看上去很是轻松。
“娘娘您还笑得出来?”她的贴身大宫女秋笙却是忧心忡忡的,“若是那人真的入了宫,成了皇后,岂不是让娘娘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娘娘难道真的甘心让那人在你之上吗?以陛下对那位的看重,到时哪里还能记得娘娘呢?”
“她不会入宫的。”岂料,安氏却很是淡然,不慌不忙的道,“这皇后之位,她是看不上的。”
在她们的眼中,这后宫之主乃是抢破头的东西,可于那人而言,怕是折辱吧。
秋笙一怔,“娘娘这话是何意?”
却听安氏笑了笑,她躺在贵妃塌上,透过窗扉看着窗外的景色,只是宫墙太高,入目所及不过是这方寸之地罢了。
半晌,她才慢悠悠的道:“这宫墙是我的战场,可于她,却是囚笼。我是妇人,而那人。却是将军。这偌大的宫殿能关住女子,却关不住将军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安氏却也明白,她们两人所追求的从来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只是,”她娇笑了一声,妆容精致的脸庞越发娇柔妩媚,美得让人心神颤动,“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1]!她是这天下最厉害的女子,可也是最天真的傻子。”
青梅竹马之情谊,忠君爱国之心……呵,于上位者而言,皆是帝王权术罢了。
“帝王是这世间最无情却也是最贪婪的人。”
“咱们这位陛下,”安氏眸色浅淡,唇角勾勒出美丽的弧度,“更是其中的翘楚。”既想要兵权,又想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