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
他一遍遍重复问着毫无意义的废话,而孟秋也一句句极尽耐心的回应。
“哪怕我错了?”
“哪怕您错了。”
“……是哄我的罢?”
“也都是实话啊。”
“你还会离开吗……”
“我一直都在。”
持续片刻后,他复又沉默。
淅沥的雨声逐渐停了,回风里携着浓重秋意,将不知堆积多久的云层拨开。露出藏在深处的,一轮清辉明润的月色。
“嗯,好……”他一如既往地应答着,话音却柔软地既轻又低,如似云端拂来的微风,呢喃般对孟秋说,“……那就好。”
……
哪怕到了最后,孟秋依旧不晓得他究竟遇到些什么事。
孟秋忍耐着系统骤然频繁起来的提示音,尽力安抚着燕承南,试图让他宽心,哪怕只是稍微好过一点儿。
他太苦了。
当夜,燕承南在孟秋屋里待了大半宿,多是无言,间或说个几句含糊其辞的话。
即便如此,也教他的情绪和缓良多。
揭露身份后,他白日里便不似以往那般操劳政务,却并未清闲下来,反倒添了一堆杂事。碍于尊卑所限,他也不好再频频去往民间,而是与一群官大人周旋。度过一天周而复始的阿谀奉承后,他常在晚间去寻孟秋。
他年少,未经□□,只凭着心之所向就去做了,腻在孟秋屋里,一呆就是个把时辰。其间倒不曾做什么,他亦不会去说那些惹人心烦的事情,大都是他安静着,而孟秋则在旁作陪。
可大抵是孟秋废话太多,连带着他也时不时地愿意聊点琐事。
但他这人又太过官方,就算在与孟秋讲这些时,仍很一本正经。或是今日有谁某件事做得不妥、又或是洪涝后赈灾救险的进展、再或是水位有些退了……
孟秋起初听得认真,但在将近半个多月里,每天不断的听。她忍不住挠头,觉得燕承南和人唠嗑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那就是,”她在燕承南一句话罢之后,实在没耐得住,强行打断和他之间如同汇报情况般的对话,“灾情已经回转,而这件事也差不多要结束啦?”
燕承南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鸦睫低垂,“……嗯。”
“啊,那挺好的。”孟秋真情实意的为他觉得开心,眉眼一弯,语气轻快的说着,“您之前那么辛苦,也算值得了。”
“还是有许多百姓不幸罹难,经统计归纳,因灾而亡的已有……”他一边低声讲话,一边不着痕迹的轻抬眼帘,去看孟秋。随即,便敏锐的察觉到她脸上笑意微收……好些回了。他话音戛然而止。
孟秋仍在认真做个听众,“然后呢?”
“……已有四万三千多户。”他捧着掌心里温热的茶水,再度敛下眉眼。
他并非不晓得自个儿所说的话题很是枯燥。但他这些年里学了良多,关于装模作样、虚与委蛇,乃至阴谋诡计、明争暗斗……皆有进展。而孟秋硬捱着耐性,哪怕不感兴趣也强忍着的实情,他也看得出。他尝试着去找些有意思的事儿……想必是他太无趣。
一而再、再而三,他越是在意,便越是留心孟秋的反应。
“这么多人啊……”孟秋艰难接着话茬,“获救的肯定更多,而且您之前不是还说,朝廷免了今年的税嘛。我出门的时候,听到的,都是百姓对官家的千恩万谢呢。”
燕承南低着头,不做声了。
“那既然将要结束,您是不是也得准备回燕京了?”她倏地想到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