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别说了。”打断孟秋话音后,他用尽仅剩的耐心,抬手去指虚掩着的门。他敛了笑,鸦睫微垂着,唇角抿得平直,话音冷淡地重复着,“……你出去罢。”
迫不得已之下,孟秋生怕再惹得他难过,少顷,便只好依言离开。
她踏出门槛的霎那,骤听身后传来“咣当”声响。
砚台砸在地下,残墨斑驳着洒了大片痕迹。笔架倾倒摔落,紫毫凌乱地东西散乱着。水盂跌得粉碎,瓷片锵然,棱角分明又杂乱无章。
书房里的狼藉与他的狼狈很是相称。
“殿下……”孟秋惊呆了。
在她印象里,燕承南是个再好脾气不过的孩子,哪怕如今成了少年郎,也矜傲自持,礼数周到,少有遇到他失态。像如今这般大发脾气,甚于砸东西,更是头一回见着。
不止他,院里的一众宫人也被这动静惊到,连忙上前询问。
“这是怎的了?”来人是另一位庄家出身的嬷嬷,姓张,管理东宫事务多年,安分守已,是以颇得重用。
张嬷嬷最是个知情识趣儿的,乍见燕承南这么大的火气,本想上前问一下,却被他不冷不淡瞥过来的视线逼退。她朝孟秋递了个眼色。
“……嬷嬷您先出去,”而孟秋则是装傻充愣,当做看不懂,一边把张嬷嬷往外推,一边作势要关门,“殿下这是失手,不慎摔了点儿东西,没事儿,奴婢来收拾就行。”
“你……”张嬷嬷本想开口,又不知怎的,心思一转,瞧她一眼,果真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嘱咐她,“好生伺候着。”
孟秋一连串儿的叠声道,“诶,诶!好!”
“吱呀”~
雕花门被关紧,外头那些或探究或惶恐的视线也皆被挡住。她脊背抵着门板,与从方才起,就宛若置身事外,冷眼望着她的燕承南四目相对。
脑海中是骤然响起的清脆提示音。
“叮”、“叮”、“叮”……
催命似的响个不住,一声压过一声,吵得她头昏脑涨。直至主系统到临,这烦人的动静才被中止。
【所以】低柔的嗓音含着极其拟人化的无奈语气,带有叹息般问她,【您又在做什么】
“……”孟秋觉得她太冤了。
在沉默到凝滞的气氛里,孟秋目光不经意一挪,落在他仍泛着薄红的眼尾上。她不尴不尬的率先垂目,认输似的叹了口气。
在他面前,孟秋不好去和主系统交流,只得暂且不管,转而勤勤恳恳的去收拾这一片狼藉。
尽管,可是,仍然,在她的这一番讨好下,燕承南不仅面色依旧苍白,更在眉梢眼角化作近乎锋利的轻讽,讥笑着,冷冷看她。
谁都不曾再提前话。
于这一刻不移的视线里,等到孟秋整理好,她也差不多将此前的心情都尽数平复下来。
“您袖摆沾到墨了,”她温声说着,上前凑近燕承南,“待会儿还得出门,我给您拿更换的衣……”
她愕然看着连连后退好几步的少年郎,一时愣神。
而燕承南也不禁怔住。
他依然凝视着孟秋,一声不发、心绪不定。不比孟秋,他暂且压不住心底酸楚,也难以平静。相较于与孟秋的情谊,他更看重的,是他曾经对她的容忍,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