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里,唯独她是暖和的。
哪怕形容相貌很是陌生,可他却又清晰明白的确定着,是她。
他一步一步走来,将皇帝逼到绝境,甚于重病卧床,有时也常觉得愧对孝义。依附东宫的群僚也大都等得急不可耐,唯恐他迟下半步,带累得他们也身败名裂。
俗世间多有腌臜事,他心中有数,可到底、到底,还有个孟秋是他唯独不愿用权势玷辱的。
抛开辗转反侧,也值得珍而重之。
一如此时,即便两人各自静默,他亦觉得心绪逐渐平复稳定,如似落到了实处。
他眼尾氤氲着一抹红,近乎眷恋地将要落下泪来。
下一刻,月光里的两道身影分离开来。
在雪地中映作清晰又割裂的两块,像是各不相干。
燕承南一阵晕眩,掌心撑在冰凉青砖上,冻得指尖嫣红如抹胭脂,却教他略微清醒了。
他垂首轻喘着,金冠歪斜,如墨的发丝如绸缎般散落下来,在明月之下泛着水痕似的光晕。
孟秋不明所以,还想上前,“殿下?”
“孤已好多了。”他哑声开口,故作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儿,仅仅是个自称,便教孟秋彻底愣在当场。
片刻寂静。
“方才醉态不堪,便忘却罢。”燕承南扯下腰间佩着的牌子,撂给她,在青砖上砸出细微的声响,“孤令其退到西侧廊道,你去喊他们。”
她僵在那儿,是听到燕承南的话了,却又仿佛不曾听懂。
好半晌,像是明白过来,不曾去捡地下的金牌,反倒朝他接近。
“只在这月余了……”他忽而道,“为声誉、权势、冠冕堂皇。更为青史流芳,你既身为掖庭人,亦要知分寸。”
孟秋果然顿住。
“罢了,是孤误将你当做故人,不对在先。”他连说辞都为孟秋找好,不愿让她为难半点儿。停顿一下,他复又怔怔道,“既非故人,何必相见。”
“我……”
【冷静】主系统及时出现,将她纷乱心绪一力压下,【大局为重】
话罢,她便再一次驻足。
正当她迟疑的片刻,燕承南却缓缓收敛住情绪,转而讥诮问她,“难不成,这份似曾相识,的确不假?”
“……不是。”
孟秋被迫抉择,分明是她亲口讲出的话,却更似言不由衷一般,颤抖着,艰难地否认着,“您认错人了……”
到此为止。
她仓促拾起那枚牌子,失魂落魄的依照燕承南此前所说,前去寻来东宫郎官。再遵循燕承南为她想好的借口,复述似的,茫然将那番话又说一遍。
再领着一众人等去寻燕承南时,他仍跌坐在原地。
哪怕仍然是狼狈,可他神情却堪比凝结的池水,态度冷淡沉静,冰霜凛冽般,瞧不出半点儿醉意。
若非他明显在发呆的话。
他长久的注视着满池薄冰,凝望着碎裂出片片鳞光的水中月。
如似对周遭一切变故漠不关心。
光影里,割裂般分离出他、与他们,泾渭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ps:前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