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接触仍旧很少,但倒也不像前段时日,连面都见不上。偶有相遇,她用着寄体的身份,该怎样就怎样,除却那几晚的汤水,再无逾矩之处。因此,明面上的生疏与距离仍在维持,宛如一场无声无息的默剧,谁都不曾率先揭穿,去戳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在他病好后,彭城的洪水也逐渐退却,余下的,便是继续修建桥梁堤坝、房屋民居,以及收复田地了。
更有城内诸多杂事还需处理,前郡守的事被他递上一张奏折送往京中,由皇帝亲自批阅下旨,将此人左迁,再从当地另提了个新任郡守。情理之中的,这位新上任的郡守大人乃是燕承南亲荐。
郡守大人名唤周以,正是上回科举的探花郎,却因着家世清贫,被派遣到徐州和乐郡某个名不经传的小县城。乃至去岁,又因诸多政绩被升作彭城县令,再到而今,终究是在燕承南的一力推荐下,成为一郡之首。若这回灾情罢了,他的功绩上还得再添一笔,等到往后回京,即便他出身低贱,旁人也不敢多讲半句。
正事说罢,转回日常。
燕承南不再和往日里一般忙碌,等到孟秋起身,到院子里去的时候,他竟还不曾出门。这已经是足够稀奇的事情了,而更难得的,他看孟秋出来,并不曾回避。像是在等着她上前打招呼。
犹豫一会儿,孟秋也的确走近几步,朝他行礼问好,“见过大人。”
“嗯。”
他答应的冷淡,孟秋却全然不在意,还跟着问道,“听闻大人治水有方,灾情已好多了?”
得来的依旧是燕承南意简言骇的一声,“嗯。”
孟秋则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既不觉尴尬也不觉难堪,就势和他闲聊起来。从洪涝大事到柴米民生,乃至他病愈、饭否,都过问一遍。再留意着他回复的次数与间隔,以及他分明有意打断,却迟疑着不曾开口,还得容忍着她一再吵闹的细微表情。
终究是没忍住,在眉梢眼角留下了些许笑意。
“啊呀,一不留神打扰您这么久……”她没再继续下去,体贴的问着燕承南,“大人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是你当日遇险一事。”燕承南顺势说道,“城中行凶作恶者大都捉拿入狱,亦有你指认之人,若你要讨回家财,到官衙去取即可。”
她恍然,“这件事啊。”
当初她和那个姓季的狼狈为奸,还让他将孟阿嬷和三三都带走,自个儿则领着六六,孑然一身的来报案。现如今,他要除的人已成,那她也是时候将自家的人领回来了。
“民女多谢大人。”孟秋循规蹈矩朝着燕承南拜谢,“既这样,我也不便再耽搁您……”
燕承南忽的道,“还有你寻亲一事。”
“啊……”她微愣。
“当地户籍确有张云此名,二十又三人,却无一人娶妻岳氏娴娘。”燕承南看着她,问道,“你寻的是哪户人家?”
孟秋着实想不到,自个儿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几句话,他竟然在彭城这般忙乱的时候,还去较真。她讪讪的笑,“没准是因为洪水,他们逃灾去别处了……”
两相对视,他面色不改,冷淡得不见半点儿人气。眉眼也冷凝着,目光深处既沉又静,并不曾因她这番胡编乱造生出一丝半毫的波澜,像是早有预料。他凝视着孟秋的面孔,视线在她五官上反复辗转,试图找出什么破绽。又或说,哪怕分毫的相同之处。
他默不作声地,将孟秋这张脸和记忆里的音容笑貌相互对比。
“……大人?”孟秋听着脑海里响个不住的系统提示音,也难免有些觉得紧张。但“叮”、“叮”声响着响着,倒也让她习惯了,索性任凭燕承南去端详。
反正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
“叮——”
【请宿主注意维持人设】
“使臣大人。”孟秋骤然开口,打断他话音,“您是还有事要问我吗?”
她的语气太过寻常,像是与方才一般无二,和他说着无足轻重的闲话。至此,让燕承南那些还未道出口的言语全数咽回,堆积在心头,却半个字眼都不再吐露。
“……并未。”他敛眉垂目,“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前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