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知道曹勋去看曹绍了,可根据之前曹勋咬她钩的果断利落看,这男人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应该也没有多深的手足情,八成就是做做面子活。
以曹勋的权势地位,大可不将曹绍放在眼中,但多走几步路、多说几句话就能得个好名声,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何乐而不为?
越是曹勋这种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功臣,越会看重名声,面子活也就越发有意义。只要曹勋把曹绍当亲弟弟一样照顾,至少表面上如此,那么就算曹勋偶尔“纵容”妻子小小地跟继母作对一下,外人便不会质疑曹勋有不孝的大罪名。
坐在游廊迎风侧的美人靠上,云珠一边等着曹勋回来共用晚饭,一边揣度着这男人的种种举动。
没过多久,游廊另一头出现了一道身影,云珠偏头,看见换了一套常袍的曹勋,鬓发微湿,显然洗过了。
云珠坐着没动。
曹勋停在她面前,抬手抚了下小夫人的头:“去二弟那边耽误了些功夫,是不是早就饿了?以后若是我回来的晚,你可以先吃,不必非要等我回来。”
云珠:“倒也没那么饿。”
她站了起来,夫妻俩并肩往堂屋那边走。
既然曹勋提到了曹绍,云珠自然而然地问道:“二弟好些了吗?听说太夫人整个上午几乎都守在那边,似乎病得很严重。”
云珠并不担心曹勋会因为一两句正常询问就怀疑她还念着曹绍,以这人的聪明,他应该是这世上最清楚她对曹绍有多无情之人,就连云珠的父母,一开始都以为她只是故作坚强,背地里不定为曹绍伤心落泪多少次,好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为情所困才是正常。
曹勋:“看起来精神还可以,说是明早就要去翰林院当值了。”
云珠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说曹勋的心思像海底那么深,曹绍对她的感情便是一眼可见,只凭昨日在桥上的短暂一次对视,云珠就知道曹绍被她与曹勋共撑一伞的恩爱画面打击到了,继而推测出曹绍的病可能是心病。
云珠高兴看到曹绍难过、后悔,却不希望他一病不起,那样就有些过了。
丫鬟们摆好晚饭,云珠没再多提曹绍,曹勋也没有试探她什么。
等两人都进了拔步床,曹勋更不会因为曹绍的病而苛待自己,伸手便将云珠搂进怀中。
被他亲得要喘不上气的时候,云珠晕晕乎乎的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曹勋压根不在意她与曹绍之间是不是还留着旧情。
情啊怨啊,那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互相有情的人能拿这个折腾对方,跟曹勋有什么关系?
在外他大权在握,在内美妻在怀,除非云珠因为“恋着曹绍”拒绝与他同房,或是公然与曹绍纠缠损了曹勋的威严,否则云珠心里怎么想,曹勋应该都不会去探究、介意。
潘氏小心翼翼地哄了儿子六七日,这些天里,她没提云珠曹勋半句,就怕又惹了儿子不开心。
等曹绍彻底康复了,一碗鸡汤下肚滋润出白里透红的好气色,潘氏才柔声道:“晚上凉快,绍哥儿陪娘去园子里走走?”
曹绍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母亲再不好,疼他的心是真的,这段时日又那般低姿态地照顾他,曹绍看着很不是滋味儿。如果母亲一直都是先前那般高高在上肆意摆布他的姿态,曹绍反而能狠下心来。
母子二人慢慢悠悠地逛着,来到了一片池塘前。
池塘里已经移栽了一批荷花过来,有的荷花开得正好,有的才冒出花骨朵,有的已经开败。
曹绍看眼架在池塘上方的石桥,努力不去回忆云珠依偎在大哥伞下的画面。
潘氏心平气和地道:“其实荷花最好春季种植,只是云珠太不喜欢睡莲,催得急,也幸好那些花匠有本事,真给养活了。”
一提云珠,曹绍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怀疑母亲要说云珠的坏话。
潘氏只当没察觉儿子的变化,凝神赏了一会儿花,忽而叹道:“你可知当年娘为何非要改种睡莲?”
曹绍不知。
潘氏苦笑着说出亡夫扎在自己心头的那根刺:“按理说,娘不该跟一个死去的人争这个,可感情这事方方面面都难用道理讲清楚,我一看到那些荷花,就想起你父亲最喜欢的是别人,娶我只因他需要一个妻子帮忙管家,帮曹家再多诞育一些子嗣,娘也会疼啊,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只好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