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们全都累坏了,作为死者家属,分散跪在各处灵堂,整整跪了一天一夜都还没完,只能借上厕所的时间活动腿脚。
这场万民祭奠活动,带给新皇、宗室、官员们强烈的灵魂冲击。
都知道老皇帝受万民爱戴,可能达到如此地步,还是让人感到深深的震撼。
……
李老汉跟妻子互相搀扶着,在灵堂跪拜痛哭之后,便打算回家,他们害怕儿子儿媳担心,甚至不知道儿子已经找来。
可根本出不去,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足足半个小时,老两口只走了百米远,身体实在挤不动了,只能退到街边店铺外休息。
官差送饭也没法送,只能在人群外,让百姓自己把饭传进来。一直到内城之外和众善寺灵堂搭好,外围百姓被分走,情况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李老汉没得到官府的饭菜,跟妻子一起啃干粮。
天色已经渐黑,又有个老者过来休息,身边甚至还跟着儿孙。
“老哥贵姓?”李老汉问道。
那老者说:“免贵,姓容,村里人都喊我容麻子。老哥你呢?”
李老汉说:“姓李,李老三。马场村的,就在皇家马场东边。”
“那你近得很,我是梅家村的,”容麻子说,“以前给梅老爷种地,万岁爷来了,就给自己种地。”
李老汉说:“孝陵卫的指挥使就姓梅,我以前是军户,专给梅家砍树。”
容麻子说:“你那里是主宗,我那边是旁支。我老婆子也姓梅,是梅家的丫鬟,跟着老爷姓,也不晓得自己姓什么。”
李老汉问:“今年庄稼如何?”
容麻子说:“万岁爷保佑,好着呢,风调雨顺的。去年就不行,先是春旱,稻子抽穗又下暴雨,累死累活也没打到几斤稻子。”
“都一个样,”李老汉说道,“我头日夜里,听到外面刮大风,怕就是万岁爷被神仙招回天上去。唉,我当时就该出去看看,指不定还能见万岁爷最后一面。”
容麻子说:“万岁爷升仙,到天上享福去了,可咱们今后的日子咋过啊?”
李老汉说:“我跟老婆子商量了,家里的粮食不能卖。万岁爷没了,指不定今后遇到啥贪官污吏,仓里有粮,心头才不慌。”
“我也是这般想的,粮食肯定不能卖,”容麻子说,“我家还在银行存了钱,也得赶紧取出来。”
容麻子的儿子插嘴道:“爹,钱存在银行里好好的,每年都能吃利息,你取出来干啥?”
容麻子指着儿子,对李老汉说:“这小兔崽子,生下来就有饱饭吃,哪晓得饿肚子有多难受?”
李老汉也说:“就是,年轻人都没见过贪官污吏。如今镇上的吏员官差,吃拿卡要就算贪了?笑话,真正的贪官,能把你扒层皮,骨头渣都能榨出油水来!”
赵匡桓亲政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危机,就是他父皇带来的。
当年秋,全国粮价暴涨,因为农民不肯卖粮了。
而且是普遍性的屯粮!
与此同时,多个地方的大同银行,遭到老百姓挤兑取钱。
赵匡桓只能增发军票和官票,让军人和官吏全用纸币。拿出国库和省府州县的财政银子,借调给银行应付挤兑潮。
紧接着,加快清理官场,提前清查田亩,并让报纸大肆宣传。通过打击腐败,打击侵占民田,表示自己跟老皇帝一样,以此获得全国百姓的认可。
人们渐渐发现,万岁爷虽然走了,天似乎还没塌下来。
一直到冬天,危机才平稳渡过。
赵匡桓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没胡乱搞新政,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火化先皇遗体,是在紫禁城内进行的,生怕又引起百姓的异动。
但消息还是传出去了,骨灰被送离南京时,无数百姓夹道送行,又是全城哭嚎哀恸。
一份骨灰安葬在紫金山,石碑还没刻好,树木还没栽种,老百姓就已经涌来上坟了。
李老汉把几个儿子都叫回来,带着儿孙一起上山,提了足足整筐鸡蛋,还花钱买了猪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