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戈看着自己濡湿的掌心,表情略微一僵,她收回手来,在小孩的脑袋上拍了拍:“乖孩子。”
她本来是打算乱蓬蓬的头发上擦掉口水,在看到细小的白色的虫卵的时候及时打住。
不仅是身上有伤,这孩子的头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本来就是个野兽般的性子,平日里到处摸爬滚打,脏兮兮的没有人管束,头发生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某只幼犬完全没有察觉到陆戈的嫌弃,因为拍的很温柔,他还下意识的把脑袋往前蹭了蹭。
但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后,他立马就收回来,脖子后仰,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陆戈的手。
身边的护卫反应有点迟钝,等陆戈伸出手一会,才后知后觉的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陆戈擦干净手,又转头吩咐:“把他的下巴安回去吧。”
一旁的管事的忙搭话:“可是他会伤人。”
“无妨,有链子拴着呢。”
养狗可不能一直关着,不让动的话,迟早会生出病来。
陆戈要的是一个能够对大启开疆扩土的将军,在驯服他,让他对她保持忠诚的同时,不能扼杀了这孩子的野性。
行军打仗要的凶猛的豺狼虎豹,可不是只会摇尾乞怜的小狗。
“要他。”
沈止被牵着走的时候,终于有了动静,开口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第一句话。
他指着一旁呆愣愣的十一又重复了一遍:“要他。”
陆戈的视线便落到了十一身上,和沈止不一样,眼前的这个青年,或者用少年来形容更恰当一点,少年的眉眼非常温润,因为惊讶,眼睛瞪的溜圆,像是只被揪住了尾巴的小兔子。
兴许是因为几经易主的缘故,原本小兔子一样温润的眉眼不受控制的流露出几许媚态。
方才她开口的时候,是这个人第一时间阻止她把小孩带走,随后打的补丁证明他只是不想让她受伤。
明明是遭受了生活恶意的人,还能在这种处境下去体谅他人,是真的心善,还是过分有心机,想要抱大腿。
陆戈的目光在十一身上停留了很短暂的时间,“你是想要杀了他,还想让他服侍你?”
她毕竟是太子,不可能亲力亲为的照顾一个小奴隶。
奴隶的命根本不值钱,十一的一张脸立马变成惨白。他想到之前对方一口咬向贵人的凶恶姿态,完全没有怀疑这孩子选的会是前一种。
算了,要是能够干干净净痛痛快快的死了倒也不错,可是到底还是不甘心。
明明经历了家道中落,从官宦之子变成低贱的奴仆,他都咬着牙艰难的活下来。
沈止在捕猎上几乎是拥有着比野兽还要直锐的本能,可在正常的人情世故上却显得有点笨拙,看起来还不如五六岁的稚儿。
“要他,带走……活的。”
他被关到这个地方,身边这个人就一直在很聒噪的讲话,但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这很难得。
沈止活到现在,在他并不长的生命里,就没有多少对他好的人。
除了当年照顾他的奶妈,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他是酒后冲动的产物,不然一个官员,即便奴隶再貌美,他也不会让个奴隶生下自己的种。
生他的奴隶除了脸蛋之外什么都没有,脑子空空的不知道什么叫规矩,傻乎乎的怀孕,然后又凭借着母亲的本能生他下来,生下来,没有多久,他就死了。
还是嫡母要大度,想着小孩子可怜,留了一个小院子,一个退下来没地方打发的老奶妈。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给口饭吃,给个破落院子住就不错了,更多注意和好东西是没有的,至于恶奴欺主,克扣粮食这种事情她也并不关心。
奶妈大字不识一个,她年纪大,人不坏,就是运气不好,养了他没几年就死了。
七八岁的沈止几乎是像野狗一样生长,静悄悄的长大了一些,容貌比他的亲娘更加美丽。
就因为这样,才让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大哥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