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昭这边,虽从小也由沈姨娘抚养,可不知为何就是跟她不亲。在得知自己曾被太太抱养又被还回来时,他不是没怨恨过,若是没有陆昀的出生,他就是太太的嫡亲长子,将来父亲的爵位以及家里的财产就都是他的。
后来他习了孔孟之道,孔夫子时常讲君子和小人的利弊,他就觉得自己那样的想法很小人。弟弟那样好,从来拿他亲兄长待,他却想着没有他。
慢慢地他也就想开了,人各有命,有的人生来就尊贵,譬如弟弟,生为嫡子将来是要袭爵撑起家主之位的。
而他只能从父亲那里得到少部分家产,所以他才更要努力读书,像他伯父陆戴祁那样,通过科举做官登高位。
这边正自想着,忽然陆昀伸脚踢了他一下,陆昭脸色蓦地一变,眼带疑惑瞪向他,好端端的你踢我干嘛。
陆昀握着筷子在碗里夹起一块肉,然后送进自己嘴里,又指指他的碗,意思是要他吃饭,胡思乱想什么呢。
陆昭这才收起心思,专心吃起饭来。
饭罢,兄弟二人来到陆戴礼的书房,将做好的文章拿出来请其过目。
陆戴礼先看的陆昀的文章,先时眉头还锁着,渐渐地就舒展开,甚至连嘴角都微微上扬。陆昀在一旁观望着,猜想自己文章做的应该还不错。
“嗯——”陆戴礼颔首,“比先前有所进步,平仄对仗用典都使用的恰到其处,只是个人主观性太强。八股文要求代圣人立言,模仿圣人的语言写文章,不能随自己臆想发挥,私下你再多读几篇好的范文多加练习。”
他将文章还给陆昀,陆昀忙应着接下,表示自己记下了。
随后陆戴礼又拿起陆昭的文章看,同样先是表扬,接着再是指出不足之处,说他的文章华而不实,言之无物,像棉花一般虚浮,砸不出个声来。
陆昭听了不大高兴,可就像他弟弟一样,兄弟两个无论心里怎样想,在他们父亲面前从来都恭恭敬敬。
“父亲教诲的是,儿子回去后定当勤加练习,不负父亲所望。”
“嗯——”陆戴礼频频点头,恭敬的话谁都爱听,两个儿子胜在听话。
“你们年龄也不小了,现下天气寒冷,也别尽想着出去玩,明日就在家里好好看书写文章,尤其是昭儿……”
剩下的话陆戴礼虽没说完,陆昭却懂这其中含义。弟弟读书好不好不要紧,反正将来有爵位承袭,而他只有走科举这条路才能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今年他参加了顺天府的县试、府试,以及院试,县、府两考通过,院试没考中,他爹并没有说训,要他静下心来好生读书,争取来年考过。
陆昭规规矩矩,与陆昀一同道:“是,儿子记下了。”
事情交待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陆戴礼不开口,兄弟两个不能擅自离开,就这么站在书案前静静候着。
陆戴礼看了眼快与自己齐高的俩人,顺势坐进圈椅里,往后一靠,仰首闭上了眼,顿了顿,才说:“昀儿,皇帝赐的这门婚事,你心里怎么想的,说出来为父听听。”
陆昀微一愣,适才想着其他的事,一时倒忘了成婚这茬。
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其实很不喜这门婚事,他才十四岁,这么早就让他成婚,光是想想就觉得骇人。
可是又能怎样,婚姻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家族的。
皇帝金口玉言,赐下的婚旨不可违,他若抗旨不遵,便会陷侯府于艰难境地,保不好爵位会被剥夺了去。
他非是那等不懂事的,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牵累整个家族。是以不管他愿不愿意,这婚都得结。
陆昀默了默,压下心中不甘:“皇上御赐,儿子怎么想无所谓,只能受之。”
陆戴礼也看出儿子的不虞,却还是问:“若对方是个母夜叉,容貌粗陋,你还能受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