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并未退出选秀。”
“你还要接着帮我相看啊?成,爱卿这份心意朕接收到了,过几日暨南进贡的脐橙到了,分你一筐。”
“相看?”黎熹微摇摇头。“陛下误会臣了,臣是真心想要入宫。今日着官袍不过是因为这样才方便见到陛下。”
姜涔云听了他的话,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他的额头。“是朕往日苛待于你不成?好好的左相不做,要去做侧君?年纪轻轻就想致仕了吗?”
“陛下要是心疼臣……”黎熹微握住她的手。“不如许臣后位?”
姜涔云眯起眼睛。“汝州黎氏何日生出如此野心?”
“不是黎氏的野心。”他拉着她的手向下,点了点自己心口。“是臣的野心。”
“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遮月。”姜涔云抽出手,避开他的目光,在原地踱步。“昔日在潜邸,我曾问你们抱负是什么?姚宜说欲为万民之师,明年朕会调她去国子监任祭酒。你说你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力排众议,任你为左相。至今参你的折子还倚叠如山,朕顶了多大的压力,现在你说你的野心还不止于此?”
“臣的抱负从未变过,是陛下理解有误。”黎熹微语气平稳。
“那你指的是什么?”
“皇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哈,皇后是后宫之首,天下之父,可不是什么一人之下,而是与朕并肩之人。”
“臣怕那样说,陛下会误会臣想篡位。”
“你一个男子篡什么位?”姜涔云嗤笑一声,沉默片刻,又开口道:“我知道喜欢我的人有很多,但我以为,你会是特别的一个。”
“臣的确特别喜欢陛下。”
“我说的不是这个特别!”姜涔云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语气暴躁:“我说的是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我可一直都拿你当姐妹!”
“是啊,陛下还在臣的府中睡下过,只差同榻而眠。”
黎熹微看着眼前表情生动的少女,想起数年以前的一个雨天,他出了宫,刚坐上马车,就看到少女像猫儿一样缩在一角,看到他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又看了看外面一无所知的车夫,照常吩咐他赶车。
她咬着唇笑,等马车远离了皇宫,渐渐大胆起来,先是毫不客气地占了大半部分空间,尤嫌不够,最后干脆把腿伸到他膝盖上。
他捏住她的小腿,试图用目光告诫她,她却丝毫不怵,贴近他的臂膀,小声交代:“我白日因为湖州水患一事和母皇吵了一架,午后又教训了崔冬君,今晚母皇宿在他那里,他肯定会吹枕头风,让母皇责罚我。你也知道我怕黑,母皇若是下令熄了东宫的灯盏,我怕是要担惊受怕一整夜。”
他身体后撤,试图避开她,嘴上说道:“殿下的意思是……”
“今晚让我去你府上避一避嘛。你身上的香气最是安神,想必家中也是如此,我一定能一夜好眠。”
她说着还提起他的袖子嗅了嗅,他不自在地躲开,问她:“为何不去姚少傅府上?”
“她肯定会把我原封不动地提回去,还会吩咐宫人们看紧我。我才不会自投罗网。再说了,她府上那么多人,你府上就你一个,清净。”
这天下最尊贵的猫儿赖上了他,他只好把她带回府中,吩咐下人回避,亲自侍奉她。到了晚间,她睡在他的榻上,果真一夜好眠。他却久久凝视着她的睡颜,不能入眠。
也许妄念便是在那一刻种下。
既然她从未对他设过心防,对他那般信任,是不是意味着,他对于她来讲,是最重要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