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陛下哪一日在你宫中休息,突发奇想要喝茶,你却不会,这就是把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我不会点茶,但我会酿酒!我酿的桃叶酒年年都有人讨要,姚太傅你们知道吧?她最好我这一口。”
“最好他这一口哦?”躲在一旁偷看的姜涔云轻轻撞了一下姚宜的肩膀。
“听他信口雌黄。”姚宜不以为然。
在座的男子也有人反驳他:“姚太傅要是真好你那一口,怎么不把你娶回家?让你蹉跎成老男人?”
“你才老!黎熹微比我还年长两岁,你说他一句老迈试试?”
“听闻左相……听闻黎公子擅长点茶,甚至可以作水丹青,今日可愿为我们做个示范?”薛奉御说道。
黎熹微起身,看了一眼竹影摇晃处,点点头。“可。”
“上茶具。”
宫人正要呈上茶具,被早就守在外面的姜涔云拦住。“慢,我去送。”
她端着泥金茶盘稳步走入精舍,薛奉御看见她,起身便要行礼,被她一个眼刀飞过去,钉在原地不动了。
大周新帝姜涔云,在亲近之人面前是猫儿一样爱娇的少女,在大多数臣子面前却是威仪赫赫的天子,让人心甘情愿匍匐于地。
一众良家子看着她走近,有人小声感叹宫中连女官都如此美丽,引人心折。黎熹微注视着她,“陛下”二字含在嘴边,没有吐出。
姜涔云在他面前站定,呈上茶盘,眼神狡黠。“左相大人请。”
“劳烦。”黎熹微接过茶盘,放置在茶几上,跪坐在茶几后,提起碧玉壶,温热茶盏。
姜涔云站在一旁,看他清洗茶具,思绪渐渐飘远。
她记得幼时自己活泼好动,总是不安分,有时读着读着书,脚下的鞋就晃出了几案外。但唯有一种时刻自己是安静的,专注的。
那就是看黎熹微分茶。
“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蒙茸出磨细珠落,眩转绕瓯飞雪轻。”
他点茶时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优雅,分茶技艺更是高妙,有时用茶勺蘸取茶粉在茶汤上轻绘,有时不用外物,仅仅凭借点茶时茶汤产生的汤花便能绘制一副画作,这种精妙的技艺就是薛奉御口中的“水丹青”。
黎熹微手执茶筅,绕着盏心打圈,姜涔云的眼神又转移到他的手腕上。
这个人最近好像瘦了,腕骨更加突出,让人觉得握上去便会硌手。
他都登上相位了,不是应该春风得意吗?消瘦给谁看?难道她大周的皇粮不好吃吗?
姜涔云目光锐利,黎熹微手一顿,抬眼看她,正对上她的目光。
“陛下。”他轻轻开口,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姜涔云背对着众人,面对着他,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嘘。”
他又垂眼继续制茶,茶粉和沸水很快全然混合在一起。他又执起玉壶往盏中注水,紧接着用茶筅再次绕圈,时快时慢,几次三番后,盏中汤花变得细腻洁白。
黎熹微又瞧了姜涔云一眼,用茶勺蘸了些许茶粉,在汤花上轻轻勾勒。
姜涔云以为他会绘制山水或花草,没想到茶盏中竟出现了一只扑蝶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