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到了那样的生死绝境,他仍然不相信我会对他下手,他仍然记得去守住那个不去杀我的承诺。
他毫无反抗地任由“我”去杀。
“我”怎么能够去杀了他?
怎么能够!?
“小唐?小唐!”
我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摇晃着,一声焦虑的呼唤让我我一下子醒转过来,我一抬头,瞧见了仇炼争那张雪白的俊俏面孔,上面的每一根每一分面肌都摆设着疑惑与关切。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大手覆在我的肩骨上,眉间有些止不住的担忧,“从昨日开始,你就心神不宁,好像总是在想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就因为你做的那些梦吗?”
我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若把区区一场梦当了真,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这梦里不过是一段看似真实的场景,可缺失了许多前因后果,细究起来错漏百出,我又何必较真?
我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仇炼争轻笑一声:“有话就问呗,憋着做什么?”
我把他的大手拿下来,轻轻地握住,尽量在脸上摆出了十足的正经与认真。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日我们因为造化弄人、恩怨变故,而到了必须不死不休的时刻,你能不能……和我尽全力来一场生死决斗?”
仇炼争忽的面色一变,口气断然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不说话,只蓦地抽回手,我感觉手心的热度骤然离去,空空失落中,他忽又拧眉一攥,手掌牢牢地攥住了我的腕子,他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似的,口气异常决然地说了一句话。
“因为对我来说,这世上唯有两个不行。”
他向前一步,斩钉截铁道:“别人杀我,不行。我若杀你,也不行!就这两个,千千万万地不行!”
我脑袋“轰”地一声炸开来,整个人震惊而失神地望着他,像是亲眼看到那个在遍地血色的酒馆角落里躺着的,重伤无力,却坚定不杀“我”的仇炼争,此刻从梦里走出来,与眼前的仇炼争完全交叠在了一块儿。
他……他说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
而且还是我的问题亲自激发出的!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害怕?”
他疑惑地问出口,我却在巨大的惊慌与恐惧中后退一步,在仇炼争的不解和担忧中,我的手脚越来越凉,越来越虚,却说不出一句,好像一种荒谬却又尖锐的念头扼住了我的咽喉。
难道……梦里的仇炼争是真的?
那梦里那个冷血无情、残忍决绝的唐约,也会是真的吗?
不知是我的面色过于可怕,还是我的气息过于焦灼,仇炼争在几次呼唤我没有得到回应后,咬了咬牙,直接抱住了我。
我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他似乎也有被我这样的反应给惊到,但还是镇定下来,像拍着婴儿的背部一般去轻轻拍打我的脊背,嘴里哼着一首模糊而奇特的小调,像是走形了的欢乐颂,又如同变音了的安眠曲,我被他哼着哼着,内心的压抑终于得以缓解了一些。
我靠在他肩部,感受着他此刻在我身边的温暖与呼吸,几乎想要落泪。
仇炼争用眼角余光一看,一惊。
“你怎么哭了?”
我一愣,原来不是几乎落泪,是已经落泪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我,轻轻道。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