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这第一个梦醒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既轻松又沉重,一转头,就瞧见仇炼争在枕头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一脸关切道:“你梦到什么了?”
我赶紧贴到他温暖而宽阔的胸膛,吸了口气道:“我梦到从前了……”
仇炼争摸着我的头发,轻轻道:“嗯,你能记起来倒是一件好事儿……但你梦到的好像是些坏事儿?”
“你怎么知道?”
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擦了擦我的眼角,无奈道:“你在梦里面都想哭,却又哭不出来,难道你梦到的还能是好事儿?”
我抓着他的手指,轻轻地,一点点地和他十指交融,道:“确实不是好事儿,但还好有你在……”
仇炼争忽然记起来了生气,白雪般的面孔忽又皱巴巴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啊?我就撒了一会儿的手,你就把自己泡到河里去了?今天要不是我在,你几乎就要溺死在里面了!”
我把脑袋缩得更深了,口气要多软能有多软。
“好了好了,你白天都骂过我了,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要骂我多久啊?”
仇炼争皱巴巴的面孔维持了许久,终于还是维持不下去,只是绷着个脸,却是轻轻地伸出手,把我抱得更紧、更深了。
“记住我的话,下次绝对、一定,不要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去深水里,你的魂儿实在太爱走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我笑道:“你害怕啦?”
仇炼争恨恨道:“你说呢?王八蛋。”
我探出个正义的脑袋:“你这骂谁呢?”
仇炼争面无表情地怂着:“……骂我自己可以吗?”
我嗤笑一声,和他贴得更紧了。
我知道仇家的长相,我也大概知道他的姓氏,只要能把他画出来,给仇炼争看一看,那么一切难言的真相,都该有个了结了吧?
可是在那之前,我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不管那贼人是仇炼争的师父还是师叔之类,不管他与师父是谁先对不起谁,那人几乎灭我一门,连小孩儿和奶娘都不放过,首先就是个滥杀的狗贼,同时他也为聂楚容这奸雄效着命,还算是一个助纣为虐的走狗!
这么多层理由下,哪怕不是我,也会有钟雁阵、阿渡等人去杀他,仇炼争难道还有理由去阻止么?
而且我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他总归会听我一二句的。
唉,等亮明哥这事儿谈妥了,就把小沈接过来,好好和他叙叙旧、问问情,原来当年都是我把他骂走的,难怪他再次见到我,态度会那么地奇怪,而且像个复仇机器似的,一门心思想着斩草除根。
经历了那样儿的事儿,谁又能不心狠呢?
我叹了口气,努力想着各种理由说服着自己,想着想着自己都累了,结果一闭眼,居然又进入了一系列新奇古怪的梦境里面。
可却不是过去的梦境。
而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情形。
一系列光怪陆离,却又真实到无比的情景,一下子就撞入了我的脑海。
满地狼藉、遍布尸体的一处酒馆下,我像是一个幽魂似的站在那儿,看着另外一个“我”,满手是血地走出去,一步一滴血,血滴呈梅花装在地上点滴盛开,血却不是我自己的。
走向一个躺在角落,重伤无力的人。
是仇炼争。
他面色苍白,却是一动不动地看向那个我。
我作为一个谁也瞧不见的旁观者,一脸震惊地走过去,发现梦里的那个“我”蹲下来,目光冰冷、面色无情地盯着仇炼争,像盯着一个死人。
“后悔吗?”
仇炼争虚弱地轻笑一声:“有什么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