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被仇炼争拿缎带绑了眼睛,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看不清周遭景色,只听得周围拳风阵阵、掌风交错,衣袂翻飞间步走脚动,时而有一道道薄薄寒冰刺破空气的尖啸声,时而又有暗器互相碰撞而发出的金铁之声。
而这冰火不容的情景之中,又夹杂了许多针锋相对的人声儿。
“姓仇的!你这恶贼总算有些良心,知道不牵扯我师弟进来!”
“呵,我若牵扯他进来,只怕你这不长眼的暗器还要误伤他!”
“看来今日是不死不休,我定要拿你的脑袋去祭奠死去同门!”
“也不知你如何能猖狂?你个只知暗算不晓得正面进攻的贼!”
二人一开始还有来有回地骂来走去,后来也不知怎的,骂声渐渐小下去,拳脚相加的声音渐渐大起来,空气中弥漫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血腥味,这味道像夕阳血色似的在此肆虐无忌,使得我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祥感。
偏偏我被毛毛仇这王八蛋蒙了眼睛,一时不得见,只能听声判断形势,等听到我觉得毛毛仇的招式声音快过了沈玄商的招式声音,再配合着一种清脆决然的骨裂声,最后是一股杀气直辣辣地刺到我肌肤上,我就觉出不对劲了。
“仇炼争!你不要杀他!”
我听到有人似乎攥住了什么人的衣襟,有人点了什么人的穴,还有人听到我这一句话,只来得及露出一丝失望的叹息。
“就算我蒙了你的眼睛,你也能听出来我赢了……”
我恼道:“你答应过我要放过他的!你都已经赢了,何必再杀他?”
仇炼争口气微凉道:“我是答应过暂时放过他,可你也已经看到了,他对我杀心已定,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劝得住,我今日若放过他,明天他照样对我偷袭暗算!难道你要我坐以待毙、只等他来杀我么!?”
我急得浑身颤抖:“只要你不出现激化矛盾,我本可以劝得住他,即便是现在,你把他给我,我也一定让他暂时收手……近期内绝不去找你……”
我一面说话,一面把全副内息集中在这冲破穴道上,只盼着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仇炼争听得我如此,只暗叹一声,那被他挟制住的沈玄商却冷笑道:“师弟不必替我求情了,我死便死了,只是你借着我的死,却可以再次认清楚这畜生心狠手辣的真面目,何乐而不为呢?”
我恼道:“你别再说话了!”
话音一落,仇炼争只反讥道:“你说我心狠手辣,难道你不比我更甚?先前星霄山上,你只为了杀我一人,不惜牵连无辜的云隐宫人……如今你还撺掇着唐约来骗我、叛我……要这么说,你岂止心狠,你简直卑鄙!”
沈玄商丝毫不愧道:“你那贼师父不也是先骗了我们,再趁我师父闭关之际,惊他走火入魔,然后几乎屠了我们全门?就连你这个贼徒弟,也卑鄙地侮辱了我师弟,还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继续蛊惑我的师弟!”
仇炼争的语气如被蹿了雷似的带起一阵阵的狂怒:“蛊惑?我后来是对不起他,可一开始又是谁蛊惑了谁,是谁勾引了谁!?你这个满嘴粪话,不知人言的混账!我今天一定要先杀了你!”
沈玄商狂笑三声道:“好,你最好记得你还对不起他!今日你杀我一人,便了却前恨!你不许再去伤害他!”
我听得心焦如焚,只恨不能现在就冲破穴道拦到他们中间。
那仇炼争狠声道:“都死到临头了,你倒是还惦记着唐约?不是说我心狠手辣么,你还求我不去伤他?”
沈玄商却不顾别的,只一个劲地强调:“我这师弟救你不下数回,你若还有一份良心,就不要再伤害他!”
仇炼争冷冷道:“好啊,我答应过他暂时放过你,如今我不会主动对你动手,只是你得自杀!你一死,我发誓会带唐约查明真相,我也发誓,这辈子无论他如何欺我骗我杀我,我都绝不伤他!”
我懵了,我赶紧威胁道:“仇炼争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若敢逼死他,我今后也绝不会放过你!”
忽有一阵干脆利落的骨裂声儿,打断了我所有阻拦与哀求的话语。
我在黑暗中又惊又急地问:“沈师兄?仇炼争?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只听得仇炼争像是扔掉了什么重物,然后轻轻松松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像拍掉一点儿微不足道的灰粒。
“我若非要逼他自杀,你又待如何?”
我怒不可遏:“你若敢在我面前逼死我的师兄,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这句话简直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
倒像是从我的肺腑里直接吼出来。
字字决绝,句句杀气阵阵,而仇炼争听着这句话,似是发出了一声灰暗又苦涩的笑意。
“难道就许他杀我,我若反击,你就要与我恩断义绝?”
狠话当然得说绝了,不然怎么能让他有所顾忌?
我只无奈道:“我何尝想这样做?可他毕竟是我作为唐玄兔唯一的牵绊!只要你今日放过他,让我问清楚真相以后再做决定……我绝不会,我绝不会再让他暗算你!”
仇炼争沉默片刻,淡淡道:“可惜……你问得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