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成为神将?因为是自刎的原因吗?”
“是的,我们武将之间有个传说,虽杀人如麻,但也免于百姓、部下免受敌国铁蹄践踏,也是有功德的,护住的人越多,越有可能在死后成为神将,但自刎而亡不行,自我了断,只会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生生世世都要以自刎作为结局。”萧翦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过,也不知现在师父到底如何了。
“那百姓如何得知他们的英雄成为神将了呢?”高元之实在是好奇,自从她有了这番经历,什么事在她心里都不足为奇了。
“会天降异象,传说我萧国曾出国一位战神,以勇猛著称,每次打仗都是身先士卒,带头冲锋,曾一人斩杀敌三百余人,生平大小战役七十余场,无一落败。他寿终正寝后,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五月不雨。朝廷派人前往祭祀并将其追封,刚祭祀完,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应该是苍天也为此哭泣吧。听说他病重临死前,有一老妇人前来拜见,侍从老妇人所为何来?对方答曰她来迎接天王,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过了不久又有人前来说想拜见天王。左右问他什么天王?对方回答说武穆天王。手下侍从想打对方,还被他制止,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当时他未点明,如今想想,他应该是明白天上来人接他了。”萧翦边说边用手指挽着她的头发打转转,他最喜欢这般,用她的头发,一圈一圈敌缠绕在自己手指上,然后松开,就变得弯弯曲曲、弹上弹下,甚是可爱。
“你说,如果你当了神将,是不是就也可以不死不灭了?即使我们不能相见,你能永远看到我,保护我,也算在时空长河里互相陪伴了。”高元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可不行,相思不可见,相隔路迢迢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你我是结发夫妻,我就要整日耳鬓厮磨肌肤相亲,无话不说忧乐共享,神仙伴侣伉俪情深。”说罢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对她深情一吻后道:“你发誓,要和我终生相守。”
神将不能和凡人见面吗?
好像是的,否则那祝辂怎么只能入她的梦,却不敢显现真身与她相见呢!
自从萧翦知道了高元之的身份,高元之经常会向他讲起她那边的人和物,并和萧国的情况对比。她正在思考怎么跟萧翦聊神将的话题,萧翦却突然笑起来,说道:“你可知我今日听到一件什么好笑的事?齐地上奏折来报,说当地有一间寺庙,寺中僧侣只要将空钵抛向空中,就可以获得食物。”他轻轻地摇摇头,仿佛根本不信奏折所说。
高元之见这是个好话头,便拉起他,两人手牵手在月色下漫步,絮风吹面,子规声啼。两人穿过桃李园,行至小桥西,沿路只见林花净尽,落红满地。她心中怅然,当人开始清楚感受到时光流逝的速度,潜意识中都有一种恐惧:有些美好,此生见一次少一次。于是她轻轻说道:“在我们那边,的确也有这个说法。传说佛教有四大护法神,其中之一的多闻天王,掌管世间财富,手握吐宝神兽,为诸世间布下无穷资粮。他手中还有一把掌管人间风调雨顺的伞,只要手不停地转动着慧伞,就能源源不断地为众生散布资粮;他左手还抱着一只吐宝鼠,传说从吐宝鼠的宝嘴中能吐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物,使百姓免于穷困。”
“竟有这般神奇?我若是这多闻天王,我就布施遍我萧国每一户困顿人家,护持众生修行资粮,使他们再不受颠沛流离之苦,受天寒地冻之伤,受饥饿难忍之苦。”高元之望着侃侃而谈的萧翦,他承平少年,乌衣公子,各方面的天分绝高。既不持有偏见和傲慢的面孔,又不畏惧世俗的评判和流言的纷扰,对大千世界的不同声音抱有宽容,多了一份绚烂至极归于平淡的从容敦厚,穿梭于外界的波诡云谲,始终不失温润如玉的品性。
他太好了,站在月光里,就如明月一样皎洁耀眼。“伟大的诗人谈着我的时候,就是谈论这普遍的事物,谈着人类。因为他的天性里就存在着人类所感受的东西”。别林斯基这句话大概说的就是她当下的心境吧。
“我有话对你说。”高元之将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萧翦,同时也告诉萧翦,“你若为神将,想来比多闻天王更能护住萧国百姓,护住这世间所有你想保护的人。”其实高元之是有私心的,若是萧翦成为神将,来日方长,也许还有见面的机缘,又或是,她虽看不见他,但知道他在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但一旦他死去,人死如灯灭,世事轮回,此生漫漫但她也许再无见他的可能。
她不想见到转世的他、异世的他、借尸还魂的他。
就想是他这个人而已,什么都不做,平淡的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衣食住行。两人或沧浪亭乘凉,或泛舟太湖,或改扮装束出去招摇。居家的时候,两人把庭院、居室收拾得整洁雅致、温馨暖人,和孩子们打打闹闹。
想到这里,她鼻子有点酸,仿佛当下就要离别,如果明天就是下一生,她会永远铭记那些离别。
萧翦温热的大手,擦了擦她的眼角,捧着她的脸蛋说:“成为神将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可眼下我们也不至于分离啊,秦台那小童不是说了吗?我有八十六岁的阳寿,如今我已经三十有三,还能在陪你在这人世间五十三载,说不定再过三年,你就腻我了呢!到时候赶也赶不走,还会惹你烦呢!尤其是我都七老八十了,你还像如今这般肤白貌美,我还巴不得早点去当英明神武的神将,以飒爽英姿再出现在你面前呢!”
也是。
谁说萧翦现在就要去履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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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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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已经是高元之第三次怀孕,但是她受的苦可一点都没变少,光吐就会吐够四个月,看的萧翦连连心疼。这天她在府中休息,萧翦下朝回来道:“朝廷开女官制了,别的不说,太后可真敢想真敢干。”
高元之心想这算什么敢想敢干,在她那边多的是女官,还评巾帼岗呢,又听得他说:“虽然只是些管理宫廷藏书、名册和宫中日常生活中衣食住行之常务,涉及之事也不外是食物、衣物、居所的配给和保养等,但能开这样的先河,已是为天下女子多了个养活自己的门路,地位也会随之增高。你猜她如何选拔?”
她想应该不会是考试,眼下女子虽然可以读书,但识字率也不是特别高,所涉猎也不深,勉强读书认字是可以的,广开科举,怕是凤毛麟角。
“我想应当是才华和品德吧!”她笑笑地看着他为自己按摩抽筋的小腿腹部。
“你倒是挺了解她,凡是诗画双绝,妙笔生花,画技超凡脱俗,诗文绮丽,淑慎德贤的女子,即可进入殿试,由两宫亲自挑选。我本以为朝中上下阻力会较大,没想到这次,如此顺利。”萧翦正纳闷儿呢,就听得高元之说:“许是女官的选拔对于家世要求并不高,不局限于豪门贵族中,听闻只是要求家世宗族中没有犯罪者、逃兵等便可,普通百姓、官员、甚至是手工业者和商贾,只要家世清白,是良家女子就能满足女官选拔的家世要求。”
“是啊,如此一来,豪门贵族的女儿若选中,可能一朝伴在君王侧,平头百姓的女儿若选中,从此可改换门庭。怪不得这次这般顺利。”萧翦微微点点头,表示赞许,又继续说道:“你办那女学,岂不正对口?”
高元之明白,太后若想要政绩,又想要口碑,设置些女御长、女侍史、女史、女骑、女师、宫长、女医等职位,既可以改变萧国的就业结构,又可以刺激更多人送女子去读书,朝廷上下交口称赞,太后名利双收,有何不好?
萧翦忽然认真起来道:“等你生完这个孩子,我们就请旨去塞北,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戍守边疆,守着你的秘密,陪我到寿终正寝之后,我就上天上去,虽不可见,但你心里知道我守护着你,你每日说话,我皆可听到,我若有神通,也会前来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