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半垂着羽睫,看着桃叶间落下的天光将她的话本映得斑驳陆离,如在水底。
她黛眉微展,将手里的话本放在身侧:“我想听你吹笛。”
十九轻轻而笑。
笑音落,笛声随之而起。
清越入耳,似芦花飞絮在漫天花影里悠然而落。
李檀轻阖上眼,思绪在温暖的春日里渐次朦胧。
在将睡未睡的时候。
她隐约想起,库房里似乎还放着一块无暇紫玉。
那是母妃在世的时候留给她的玉石,她一直都没有舍得打成首饰。
如今想来,或许可以打成两管温润的玉笛。
她想将其中一管赠与十九。
答谢他教她骑马,为她吹笛。
也答谢他这样长久地陪伴在她身边。
*
闲暇的白日转瞬过去。
随着一轮金乌坠下太极殿的飞檐,宫内又到华灯初上时节。
李檀在寝殿内换上繁复的织金红裙,点上海棠红的胭脂,笑意盈盈地坐在玫瑰椅上,坐在一桌丰盛的菜肴后,等着十九从小厨房里回来。
少年并未让她久等。
眼前的菜肴尚热,紧闭的槅扇便被推开。
常日里喜欢逾窗的十九难得地从正门进来。
他的手里还捧着一碗新做好的长寿面,热气腾腾的面上还卧着只完整的红鸡蛋。
他将这碗寿面放到李檀的面前,给她递了双银箸,语声轻快:“公主的寿面。”
李檀接过银箸,弯眉看了看。
见眼前的长寿面做得很少,恰好是她能够吃完的分量。
但即便如此,李檀还是取过空碗,将十九递给她的长寿面分出一半,重新递到他面前。
她明眸弯起,笑意里藏着少有的天真:“分你一半,一起长命百岁。”
十九轻笑了声,顺手将长寿面重新挑回李檀碗里。
“还是不要了。”他抬眉道:“分臣一半,可就只有长命五十岁了。”
李檀被他逗笑,没有坚持。
其实对她而言,即便是长命五十岁,也是很好的祝愿。
整整二十五个两年,不知是多漫长而美好的一段时光。
她将这段话藏在心底,在十九的视线里,轻轻低头,执箸用起他亲手做的这碗长寿面。
窗楣间的春风淡淡而过,拂来清浅的草木香气。
月梨站在不远处的栖鸟架上,在磕葵花籽的间隙里不住地歪头看她,时而还不住扑翅,对她高声叫嚷:“十九,十九!”
李檀短暂地停箸,抬起眼帘看向它。
来华光殿这许久,月梨还是没分清她和十九,也没学会吟诗,成日里只知道磕葵花籽。
胖且聒噪,但却是华光殿里难得的热闹。
十九带来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