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鱼愈发不安。她轻咬唇瓣,立时伸手将眼前的槅扇推开。
闺房里的情形随之映入眼帘。
顾清晓独自坐在玫瑰椅上,身上穿着月白色寝衣,柔顺的乌发垂在腰后。
怀中抱着把半旧的月琴。
她羽睫低垂,在雷雨声里轻轻拨动琴弦,神情柔和,唇畔还带着浅淡的笑影。
似一位未出阁的闺秀,在她自己的闺房中抚琴怡情。
李羡鱼轻愣住,又侧首看向房内其余服侍的宫娥。
那些宫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淑妃,皆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常年服侍在淑妃身畔的陶嬷嬷反应过来。
她匆匆替淑妃添了件斗篷,掩住她身上单薄的寝衣,又试着问李羡鱼:“公主,可要让人将顾太医开的方子熬来?”
李羡鱼微微迟疑的当口,被雨水打湿的木制游廊又被吱吱踩响。
凌乱的脚步声里,顾世文与戚氏焦急的语声接连传来:“年年——”
他们大抵也是循着月琴声而来,同样在顾清晓的闺房前错愕停步。
与李羡鱼不同的是。
这对年迈的夫妇眼眶渐红,似是隔着漫长的光阴,又见到那名未出阁的少女。
随着他们唤顾清晓小字的声音落下。
闺房内的顾清晓也止住了琴声。
她轻轻抬起羽睫来,视线落在顾世文与戚氏的身上,便弯眸盈盈笑起来。
她唤道:“阿爹,阿娘。”
所有人都怔在当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世文夫妇。
他们老泪纵横,蹒跚地走上前去:“年年,你终是醒过来了。”
李羡鱼也泪盈于睫,哽咽着唤道:“母妃。”
顾清晓抬眸望着他们。
一双与李羡鱼相似的杏花眸里是少有的清澈。
她微微有些赧然地对顾世文夫妇抿唇一笑,小声道:“许是春夜留人,女儿睡得久了些。”
说着,她又转眸望向李羡鱼。
望向这名唤她母妃的少女。
顾清晓好脾气地弯眉道:“你是在与我玩笑吗——我还未出阁呢。”
“而且,你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年岁。我又怎么能有你这样大的女儿。”
顾世文夫妇的喜悦之色凝在脸上。
李羡鱼握着领口的指尖收紧,语声渐有些慌乱:“母妃,我是昭昭。你不记得我了吗?
顾清晓却只是笑。
似是认定了她是在开一个并不有趣的玩笑。
在李羡鱼还想解释之前,她将月琴放下,微微低头,似是瞧见自己斗篷下还穿着的月白寝衣。
顾清晓一张白净的脸微微红了。
她将所有人都撵出去,紧紧地阖上了槅扇。
房内的月琴声不再响起。
廊下的春雨却仍未停歇。
绵延不绝的春雨声里,所有人都站在那座半旧的木制游廊上,看着眼前紧闭的雕花槅扇,神色皆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