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寒风里,云织的两句话被吹得零落,她不管秦砚北听没听到,没再多说,关上了车门。
她身上穿着的礼服裙和大衣在温暖室内觉得刚好,一旦站在深冬晚上,轻易就被吹透。
云织轻轻打了个冷战,低头笑自己,这身昂贵的衣服,就像她这么多天跟秦砚北自以为是的相处,看起来繁华锦绣,实际只是薄薄一层,不用费力气就被捅破。
她本来就是个穿着学校统一羽绒服,跑在寒风里上课画画奔波的人,秦氏的太子爷应有尽有,凭什么需要她去救,是她强行闯入他的生活,做了一场自取其辱的梦。
云织的视线从黑漆漆的车窗上移开,她知道司机过来了,在她身后不敢乱说话,急得一直踱步,她也没精力去看,直接从车边经过,往后面走。
后面几十米就是街角,转过去就不在秦砚北的视线范围里了,也许就能打到车了。
秦砚北看着云织从他车窗边路过,手里暗暗握着的木头盒子已经滚烫到几乎抓不住,端正的边角过于锋利,上面沾着割破皮肤留下的浅淡血痕。
他松开手指,盒子翻落到一边,盒盖掀开,里面要送给女友的那只传家玉镯光华温润,像女孩子温柔的眼睛。
秦砚北的手按在车门上,即将要忍无可忍推开,直接用这双伪装的伤腿,无所顾忌迈下车去拉云织的那刻,一辆深夜送人到别墅区的出租车恰好刚空下来,转过街角,停在了招手打车的云织跟前。
云织庆幸自己运气好,飞快抹了一下眼角被风吹出的潮气,毫不犹豫上车。
街上随处可见的一辆出租,和价值高昂的黑色轿车交错而过,男人紧紧盯着,骨节绷得苍白。
司机在外面不知所措,后排车窗忽然降下,秦砚北深黑的眼睛阴森噬人:“……还不跟上去,等什么!”
司机长出一口气,他就说嘛,什么宠物,云小姐怕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想多了,以他对太子爷的了解,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同进同出的,怎么可能不重视。
他也没胆子多嘴,上车启动,不远不近往前追,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家中档的连锁酒店门前,云织下车进去,再也没出来。
黑色轿车就在酒店对面的路灯下,秦砚北透过车窗,注视着云织的背影消失,再到楼上某一扇窗亮起,他才靠在椅背上烦躁地合上眼,太阳穴里神经扯痛,跳动着往心脏里戳,一下比一下更深。
“……这地方一天多少钱。”
司机忙回答:“均价四五百,环境很好的,安全。”
秦砚北拧眉。
抠死她算了,有本事跟男朋友作成这样,一门心思要吵架,硬气地离家出走,就不知道去找个像样的酒店住?!
她已经习惯南山院了,在这破地方住完一天,最多明晚就会回去。
受点罪也是她自己折腾的。
秦砚北笃定云织会自己回家,割破的手指却在阴影中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他收拢握住,仍然无法抵消那些从心底不知名处向上蔓延的陷落感。
“开车,”他声音仍旧冷静,听不出任何波动,“回南山院。”
这次不让她自己清醒,以后还会变本加厉要求他爱她。
这两天她爱去哪去哪,他才无所谓。
秦砚北深夜回到南山院,家里一片漆黑,往常这个时间会开着的那几盏灯,似乎成了无底的黑洞,吸纳着胸腔里不断翻涌的燥乱戾气。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不自觉走向后院的玻璃温室,面无表情按开灯,照亮大片鲜嫩的菜苗。
秦砚北颊边线条收紧,俯身想把云织种的这些碍眼东西拔掉,最好树也砍了,但等冰冷指尖触摸到菜苗上面,他只是不耐烦地抚了两下,刚要离开,目光就猝然一跳。
角落里有棵苗居然黄了一片叶子,在满眼绿油油里尤其扎眼。
秦砚北脱下大衣,解开衬衫袖扣挽到手肘,露出肌理修长的小臂,他半点不在意身上的西装裤和皮鞋,直接踩进泥里,碰了碰那片卷曲的黄叶。
啧。
等那女人回来,看见了又得难受。
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菜叶黄了怎么处理,回答都让扔掉,说已经救不活了,死心吧。
秦砚北盯着那几个字,难以言明的某种空洞在心底一寸一寸往下掏,他打电话给助理,肃声交代:“找个种植方面的专家过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