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的沉默里,秦砚北问:“火灾地点是哪。”
云织一怔,如实回答:“……桐县,我奶奶住在那。”
秦砚北拧眉。
对不上。
他不动声色地接着问:“奶奶家的具体位置。”
云织不解,但还是说了详细到门牌号的信息。
秦砚北的手指与她说话同步,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发了出去。
云织猜测,毕竟之前一直没正面聊过当年的事,秦砚北现在应该是在进一步确认她身份。
恩人跟奶奶接触过,既然他给奶奶留下了身份信息,那奶奶应该也同样给他了,的确可以作为佐证。
不到五分钟,秦砚北手机一响,收到了地址对应的实景照片,是一栋老旧的四层民房,很陌生。
依然对不上。
云织是否真的经历过火灾他暂时不管,被他救过的这件事,她在说谎。
秦砚北眯了眯眼,重新打量云织。
女孩坐在病房冷白的被子里,穿着不太合身的病号服,长发垂在胸前,一张脸就巴掌大,黑眸红唇,五官夺目。
两年多以前的夏天,他确实离开过怀城,去了南方一个县,固执到魔障的,去找那个所谓他妄想出来的地方。
不出意外地没有找到。
只是准备离开的时候,偶然遇上一场大火,晃眼间,他瞥到身陷火场的某个人,身上穿着他熟悉的棉麻衬衫。
那件……存在于他不切实际的妄想里,存在于他永远反复轮回的梦,但不应该出现在现实。
那是他治不好的病。
所以他当时完全失去理智,径直冲进火场,但一件衣服,早就在火舌里烧得面目全非,他只是凭着感觉,随手拎出来一个灰突突的瘦弱小孩儿。
后来身边所有人都对他证实过,那是个本地山区的男孩子,跟他的虚妄毫无关联。
现在云织却对号入座,没有人知道,在她说出火灾的时候,他脉搏跳跃得要刺破皮肉,可她接下来每一个相关的信息都是错误的,没一个能对应得上。
想来,应该是秦震在安排云织过来之前,就提前帮她找好了接近他的理由,报恩,多冠冕堂皇,不就是间接告诉他,她是想以身相许。
只可惜秦震对他的事一知半解,估计是哪个环节的情报出了问题,导致最后谎言编得不全,漏洞百出。
但凡秦震知道他救的是个男孩,都不会让云织来这么撞枪口。
秦砚北的视线带着刃,一寸一寸描摹着云织的样子,眼底不受控制地涌上一层薄红,心里滋长的燥意开始充斥五脏六腑,额角的筋络隐隐浮起来,显得冷锐暴戾。
药效根本不够。
让他想起那些事,本身就是对他的强刺激。
算了吧,他差点忘了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心理和精神状态的失控都让他无能为力,云织脸皮薄,顾虑多,怕他不能接受,不敢直接跟他表白,端出秦震给准备的借口骗他,也是好事。
她舍命保护他,说不定只是一时冲动。
趁着没见过他病情发作的样子之前,赶紧滚,再深的暗恋也经不起。
比起面对他那样,她还不如去跟秦震承认任务失败。
如果她只是心机算计,他或许可以再陪她周旋周旋,但她爱他……
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砚北讽刺地低笑了声,胸腔里热辣的闷燥刮着五脏,他多看了云织一眼,语气再也没有温度:“云织,我没救过你,不需要什么报恩,带着你的恩情消失,别再让我见到你。”
-
云织只是皮外伤,脑震荡在休息之后也没事了,当天就可以出院,有人给她送来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数额惊人,说是秦总给她的医药费。
云织不要,对方不容转圜地塞过来,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坐在床边,看了看秦砚北轮椅停过的地方,眼眶很酸,不知道他究竟因为哪件事生气,连救命之恩都不想认了,撵她走。
云织揉了下眼眶,起身离开医院,外面已经天黑,她站在路边许久,冻到脚快麻木,下定决心叫了车,果断报上南山院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