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钱淑芬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喘粗气,那张刻薄的脸变得憔悴而苍老。
赵伯文兄弟俩看她上气不接下气,面色苍白,既气又疼,将她扶到椅中坐下,看着赵向晚的眼神里带着乞怜。到底是生养他们的母亲,哪怕她做再多错事,也是他们的母亲。
赵向晚依然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迎上赵向晚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赵伯文苦笑一声:“三妹子,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得到爸妈的认可,可是他们对你不公平。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赵仲武站起来对着赵向晚深深鞠了一躬:“三妹子,我也有错。以前爸妈骂你,我以为他们重男轻女,还因为自己是儿子有点沾沾自喜。唉!我给你鞠躬,以后你想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保证听你的话。”
说完这句话,不等赵向晚有反应,赵仲武直起腰来,脸上多了一丝坚定:“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亲妹子,晨阳和你比起来,屁都不是!”
赵伯文也点头道:“是,我只认你这个妹妹。”
范秋寒拉了拉赵向晚的衣角:“向晚,我也只认你这个表妹。在我眼里,你比赵晨阳漂亮一百倍、聪明一百倍,强了一千倍、一万倍!赵晨阳就算代替你去了城里,占了你的所有资源,一样还是个绣花枕头,屁用没有。”
赵晨阳原本并不在意赵伯文、赵仲武和范秋寒,在她眼里这三个都是没出息的人,不配和她站在一起。可是……听到他们贬低自己、抬高赵向晚,公然与赵向晚站在一条战线、全然不顾血缘亲情,心里却泛起了酸。
酸得牙疼,酸得头痛,喉咙口直冒酸水。
赵晨阳瞪了两个哥哥一眼:“不认就不认,很了不起吗?你们不想认我,我还懒得认你们呢,哼!”
她转过头看着范秋寒,撇了撇嘴:“范秋寒,你这个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讨厌。我又没有得罪你,干嘛把我说得那么差?”
范秋寒见她这个时候了还半点歉意都没有,愈发觉得赵晨阳不是个好东西,没好气地说:“你从小就偷奸耍滑,哄着爸妈偏心你,脏活累活全丢给赵向晚。才十岁就知道怂恿爸妈把你送进城,心可真黑!打扮得再漂亮再洋气也没用,你的心坏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赵晨阳,目光中充满了鄙视与批判。
赵晨阳哪里承受得住这些村民的鄙视,当场就跳了起来,双手一挥,大声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你们这些长年累月待在山沟沟里的人懂得什么?连蒲公英都知道要让风把种子带得更远,难道你们就不想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范秋寒冷笑一声:“想过好日子自己努力不行?非要抢别人的东西。”
赵晨阳忽然之间泪如雨下:“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以为我到城里就是享福去了?我一样也要吃苦、也要努力的好不好。”
赵青云忽然间有些心虚。
他当初把赵晨阳带回城,其实是有私心的。
赵青云当时只是个副处长,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在省委那一堆年青有为的干部中根本就不起眼。他知道独木难为林的道理,为了找到一个坚强的同盟军,便刻意与徐俊才交好。
徐俊才和他一样,能力强、野心大,靠着岳丈家的人脉在湘省工程局当副局长,同样的经历让两人渐渐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魏美华生下赵承祖之后,徐俊才和周荆容上门贺喜,言谈间满是羡慕。周荆容身体虚,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看到玉雪可爱的赵承祖,动了心思,想收养送个孩子,最好是女孩,长得好看,十岁左右年纪,这样养个十年就能招个女婿上门,将来老了也有依靠、徐家事业也有人继承。
这个时候,赵青云忽然想起还有个女儿丢在赵家沟,年龄正好十岁,至于模样嘛,自己和美华都相貌出众,孩子必定也不差。
听赵青云这么一说,周荆容立马笑容满面,催促他赶紧去把孩子接回城里来。赵青云抱着一丝希望,按照以前寄钱的地址:黄田乡赵家沟,没想到一切顺利得出奇,很快就将赵晨阳领回了城。
十岁的赵晨阳只在赵青云身边待了三天就送到周荆容身边,一直到两年之后,徐俊才把与前妻生的儿子徐清溪接回家,赵晨阳才回到赵青云身边。平时赵青云工作忙,并没有怎么关心她,虽然保证她的衣食住行、送她上最好的学校,但要说有多么爱她,其实真没有。
钱淑芬看到女儿流泪,忽然就清醒过来。她从椅子中站起,心疼地一把抱住赵晨阳:“我的妹子啊,你在外面吃苦了哇。我就说了,城里也不见得就一定好,你还是留在爸妈身边才自在,可是你偏偏不信,非要跟着那赵青云走,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
钱淑芬这副慈母像与平时面对赵向晚的刻薄完全不同,刺得范秋寒的眼睛有点疼,哼了一声:“真不要脸,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好,对赵向晚却那么狠毒!”
赵大翠和其他的村民都忍不住骂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就算是吃苦,那也是你咎由自取,真恶心!”
“现在如果不是被发现,我看你们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流。把亲生女儿送进城里享福的时候怎么不哭?虐待赵向晚的时候怎么不哭?我呸!”
“丢我们赵家沟的脸,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人。”
“偷换孩子、虐待孩子,哪一样都够得着进监狱!这样的人不配留在赵家沟,让他们滚出去——”
纷纷杂杂的唾骂声中,村委主任赵长兴抬手向下压了压,让大家平息一下激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