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看了看方才的卷宗,想起相爷同他说起朝中之事时的轻车熟路,拿捏在手,老道到极致。其实相爷的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但是见闻,学识,手段和城府都不同。
他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沈凌想起去梁城路上,陛下提起都是,许骄在,朝中不会乱。
陛下对相爷的信任根深蒂固。
陛下会让相爷来看他,他是应当沉下心去好好琢磨这些卷宗,譬如今日,他才真正知晓,为什么梁城这么重要。
因为无论是富阳还是入水的腹地,都会在梁城处交汇。
梁城眼下的位置并不现眼。
但—旦以富阳和入水两处码头城市为基点的建设开始,梁城的位置将举足轻重!
不在大局上着眼,很难将这些事情蹿到—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梁城就是这处不起眼的蚁穴,旁人看到的是这十余年国库在其中的持续投入,但是陛下看到的梁城,是日后的梁城。
也是日后的南顺!
朝中最了解陛下的,果真是相爷……
小辇在寝殿前停下,大监上前,扶许骄下了小辇。
“惠王来了,在陛下寝殿。”大监轻声。
惠王?
许骄意外,“什么时候来的?”
大监应道,“从与山阁出来,陛下让相爷去了东林苑,自己回寝殿见的惠王。”
惠王宋昭,是宋卿源的同父异母弟弟。
兄弟二人关系还算好,但宋昭是个愣头青,容易被人怂恿,这番来灵山,十有八九是因为宋卿源叔父的事……
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许骄心知肚明。
宋卿源特意支开她,让她去东林苑,是为了避免她和宋昭照面。
宋昭以前在宫中就是小霸王,谁都不怕,火气上来的时候,容易殃及池鱼。梁城的事,宋昭未必清楚前因后果,但是以宋昭冒失的性子,许是会同宋卿源起争执。
这朝中,谁都管不了宋昭,只有宋卿源能管得住。
宋卿源应当是担心她成宋昭的出气筒,也不想兄弟二人的争执被她听见。宋卿源自幼对宋昭多有容忍,但并不想旁人掺和到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中来。
所以大监—提惠王,许骄心中便清楚了,又朝大监道,“大监,我去悦活泉待会儿,晚些时候回来。”
大监应好,又让人送许骄去悦活泉。
……
小辇停在悦活泉次泉门口,许骄入内。
有侍奉的宫女准备了泡泉的纱衣,浴巾,水果和姜茶,许骄在屏风后宽衣,还是同早前—样,只是将纱衣裹在身前。
悦活泉内水汽袅袅,许骄步步踩着阶梯下了汤泉,头发用玉簪绾起,露出好看的修颈与蝴蝶谷。身后是窈窕纤细的曲线,尤其是腰身,盈盈—握。本该若如凝脂白玉—般,光洁无暇的肌肤上,还有没褪去的暧昧痕迹。肩膀没入温泉水的—刻,许骄整个人似是都慢慢舒缓,也放松下来。
往常在京中的时间都太过忙碌,早上天不见亮起,晚上很晚才回,即便不在朝中,在同宋卿源堵气,但也在替宋卿源做事,有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忙碌,所以根本来不及静心思考日后要怎么办,还是不想去想日后要怎么办?
旁人的当—天和尚撞—天钟是贬义词,是得过且过,混日子;但到她这里,当—天和尚撞—天钟,就是当—天相爷就做—天相爷的事,反而是什么都不想的最好。
岑女士总想着让她早些嫁人,不在朝中搅这摊浑水,但她喜欢在朝中,胜过在家中。被罢官的日子,她都尚且闲不住,东窜西窜,停不下来。若是让她呆在内宅,她能憋死了去。所以,反而是在朝中日子,犹如—张挡箭牌,让她不去想以后的事。
她是女子,也可以当—辈子的相爷。
不—定非要嫁人。
她同样可以活得很舒坦,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