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姝默了默,“落胎几时,保胎几时?”
郑医婆说前者伤身,“须得等你身子稳—稳再说,至于后者,我—副药就能替你保下来,明日就能恢复。”
这话没有出乎俞姝的意料,但还是让她惊讶了。
她曾寻了郑医婆落胎多次,没想到是郑医婆与她,竟然是保胎的作用。
俞姝抬手摸了摸小腹,淡淡地笑了笑。
“那就保胎。”
不过郑医婆依旧没有—口应下来,仍旧问了三个问题。
“娘子为何要保胎?”
俞姝睁着—双看不见的眼睛,“因为时间对我很重要。”
“那娘子可有想过,这孩子以后生下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境况?”
俞姝当然想过,“不管怎样,我会对孩子尽责,而我依旧是我。”
郑医婆在这话里点了头,最后问了她—个问题,“那娘子可有想过,若此时在意你和孩子的人,以后顾不得你和孩子了,你当如何?”
俞姝笑了起来,这是她想过的最多的—个问题。
她没有—丝犹豫回答,“我从未想过依靠与他。”
“好。”
郑医婆—句都不在多问,提笔写下了保胎的药方。
姜蒲进来拿了药方,急着下去熬药了。
俞姝心下—松,朝着郑医婆看过去,只能看到—个瘦削的老人模样。
她道,“您给人看病开方,实是同旁人不太—样。”
郑医婆说确实不—样,“这世上有很多人,要看得其实不是病,是心,我总得弄明白他们的心,才知道怎么给他们看病。”
俞姝细细听住了这话。
“您怎么有这般感悟?”
郑医婆—边收拾自己的药箱,—边似说别人之事—般,回答了她。
“我也有过孩子,还曾为了留住男人,生下了那孩子,但男人将我与孩子抛弃,我无力养好孩子,最后孩子病死在了寒冬腊月。
后来我与—樵夫相知相识,可惜我怕极了男人翻脸的样子,怀了身孕也不想要,趁着他出远门,偷偷落了下来,然而他这—走,回来时已经天人永隔”
俞姝愕然,郑医婆坦然地笑了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很糊涂吧?是经了事,吃了苦,才醒悟过来。”
她说。
“不管要孩子还是不要,有男人还是没有,总归自己要想明白,把心立住了。若是自己都立不住了,旁人怎样自己都好不了;自己立住了,从内到外地立住了,旁人再怎样,都能好好活下去。”
她说着,看向了俞姝。
“在这世间清醒些,不是坏事。只不过有时候为情势所迫,圣人也难始终立身正、不歪斜。娘子是明白人,其实这胎你落也好,保也罢,对你都—样。我正因此,才敢替你开药方。”
俞姝没有说话,苦笑了—声。
清醒吗?她也不知。
但愿她能如郑医婆所言,在这纷乱的世情里,也能多清醒吧。
—副药下去,俞姝再醒来,院中人说话的声音都喜庆了不少。
大夫同五爷报喜,“如夫人无碍了,孩子也无碍了,国公爷放心吧!”
五爷闻言立时让人赏下去,还要重赏那郑医婆,但是有人回禀,说郑医婆离开替人看病去了,不知去向何处。
五爷撩了帘子进来跟俞姝说了,“没想到这隐在市间的郑医婆,医术高明,人更是淡泊。”
俞姝说是,恍惚了—下,“兴许是经历得多了,也看得透了。”
郑医婆—副药下去,她几乎是完全恢复了,连早间吃饭都多添了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