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檀香袅袅,宫人云立。
年迈的帝王倚在龙榻上,正阖眼养神,但面上依旧是掩饰不住的病容与疲态。
李檀跟在银粟的身后走过殿门。
她步履轻缓地绕过殿内一十二道锦绣山河屏风,走到龙榻边上,轻轻向龙榻上的帝王福身行礼:“和静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榻上的帝王睁开眼来。
他看先眼前身量单薄的少女。视线停驻一瞬。
顷刻,他便挥手屏退众人,又对李檀沙哑道:“和静,你过来。坐到朕的身旁。”
李檀轻应。
她乖顺地走到皇帝的脚踏上坐下,语声很轻地道:“和静许久未来,不知父皇最近的龙体可好些了?可要和静前来侍疾?”
皇帝侧首看着她,良久启唇:“朕有多久未曾见过你了?”
李檀微顿,垂落在身畔的指尖轻蜷了蜷。
这是她的父皇重病后,第一次召见她。
离上一次见面,久得她都记不清相隔多少时日。
于是她摇头:“和静不记得了。”
皇帝注视她许久,终是重新阖眼。
“罢了。”他有些倦怠地道:“朕只是在昨夜里,倏然梦到你的母妃。”
李檀低垂的羽睫轻轻一颤。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皇帝也没等她接话,就这般语调疲惫地说了下去。
他许是真的累了,连言语都有些散乱。
时而讲起她母妃还在时的旧事,时而又讲起近日里发生的事。
两厢混在一处,愈发给人以朦胧不真之感。
李檀安静地听着,直到皇帝再度睁开眼来。
这次他看了她很久,方缓缓道:“你生得有几分像你的母妃。但却不似她那般刁蛮。”
李檀微垂下眼:“母妃生性热烈,是和静不及。”
皇帝没接这话,仅是自言自语般地缓缓道:“倒是羿儿……他生得最像朕,性情举止,也最肖似朕轻狂的少年时。”
李檀隐约有些不安。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回答的时候,皇帝也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竟感叹似的道:“这些时日,朕想了许久。”
“晟儿虽是朕与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但秉性不佳,终究是难承大统。朕不放心将江山交到他的手上。”
“朕决定,让羿儿去宁武关历练几载。磨一磨他的心性,也攒一攒他在军中的威望。”
李檀忐忑抬眼,低声唤他:“父皇——”
但皇帝似并未听见她的声音,依旧是徐缓而郑重地道:“待宁武关的战事平定后,朕想将这份江山基业,交到羿儿手上。”
他的语声不重,却如雷霆滚过天际,敲得李檀的心怦怦作响。
她慌乱地拿指尖摁着心口,觉得父皇定是糊涂了。
不然,不然又怎会这样突兀地提起这样的事。
废太子,立阿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