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谴个小丫鬟与李嬷嬷说家去一日,便从后门回姚家,或许不见一两日,这事儿且过去了。
到了家门口,我隔着木门见里头摆了两担子礼盒,俱用红布盖着,也不知是谁家来人了。
我站在门首,听到里头说话声,便进去了。
才进了门,原本说这话的人,俱都朝我看过来,当中一个穿红着绿的妇人,对着我笑,上来要拉我,她边上站着个男子,二十上下年级,头戴帽巾,手摇洒金川扇子,一副故作风流模样,我恍惚见了西门庆一般。
我确然知道,这男子,不是西门庆,却比之西门庆,更让我厌恶。
我躲开妇人的手,闪到一边去,皱眉道:“你又是哪个?我不认得你。”
那妇人也不恼,朝姚大娘笑道:“怪道外人说你家这姑娘利落干脆,如今却是真真的。”
转而又笑看我:“你便是迎儿姑娘,不知道我是应当的,我日常替人家做些跑腿营生,今儿来,是告姑娘一桩大喜事!先说声恭喜了。”
我冷笑道:“瞧你模样,是媒人婆子罢,这恭喜我却不敢当,不过穷苦人家出身,哪里又有喜来。”
我走到姚大娘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丝毫不掩饰对那两人的厌恶,朝那男子喝道:“你这人好没脸,端的直不楞登看我做甚?我不认得你。”
那人把扇子一收,拦住要解释的媒人婆子,朝我乔张致拱起手来,嬉笑道:“小娘子有礼,我乃县西边甄家之子甄富,家中财产俱有,因早仰慕小娘子,今日特来相见,讨小娘子做内中正室夫人。”
从前往后,甄富俱是这般乔模样姿态,便是我上赶着要嫁你家,图你家万贯家产,吃用不尽?
我冷声道:“大可不必,甄小相公且请回罢,我人小低微,粗鄙浅薄,实配不上你家县中巨富身份。”
媒人婆子掩嘴打趣道:“瞧这话,我看姑娘却好,学的姚大娘一身好手艺,又是隔壁那头府里伺候的,比之一般人更尊贵些,将来定是当家理事的好手。”
说着又指着那两担子礼盒,道:“甄家有心,瞧瞧这都带着厚礼上门,绸缎布匹,金银细软,都尽着姑娘哩,甄小相公又亲上门提亲,等闲汉子轻易做不到这份功夫上,姑娘好歹看顾一回。”
“快拿着你那破烂东西滚出去!”我忍无可忍,厉声喝道:“管你是甚的有钱有势,我看不上!没脸面的发昏汉子!凭你是谁,我这不敬你!快滚!”
昨夜喝酒,我脑袋现今还昏着,心里不自在,回来又被这俩人里外说道,实是忍不住,两手提着胆子一左一右丢出去,把人往外一推,门砰的关上,终于清净了。
外头立马响起一叠叫骂声,并那媒人婆子不识好歹等言语,我却不管,只坐在姚大娘边上。
我道:“大娘,以后他每要是再来,不用理会,把人赶出去便是。”
姚大娘叹息一声,揉着我的脑袋问:“以往从不见你发火气,今儿个是怎的了?在那头受气了?他来本是好意,你权且不用动火气,她是我手帕交媒人,你如今又把人赶走,她那张嘴,好事赖事便能说的一地里知道的,你有千万个好,她也能说的坏哩。”
我摇头道:“不管恁个,大娘,我去屋里歇歇,晚间咱每说说话。”
说着便进了我房里,如今姚方整日住在书院,姚二叔带着姚正往邻家赴席去了,家里只大娘一个。
我且静静的,单独处一会儿,想想昨夜,想想陆辰卿。
及到晚间,我不曾出去,也不用吃食,囫囵睡了,见大娘进来看我,复又出去,偶尔听得外头二叔与大娘说些话,又听不甚真切,一日便睡过去。
次日醒来,我洗漱出门,才到厅里,便闻得饭菜香,肚子咕噜叫起来。
姚大娘端着酒菜出来,二叔父子三人已经坐在案桌上,就等着我了。
姚二叔道:“我且说迎儿今日定会起来,这话没错罢。”
姚大娘瞪他:“你少说几句,迎儿快坐,大娘今日做了你爱吃的菜,多吃饱些再走。”
我笑笑,端饭吃酒,如往常没事人一般,一家子好些日子没再一处吃了,我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