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擒虎只好硬起头皮抱怨起来:“实不相瞒,大外甥,舅舅来到长安以后,在太后的主持下,也算认识了不少贵女,但唯独就对柳家的娘子情有独钟,当初比武打擂,我一着不慎,让了那柳娘子,她赢下擂台,和她的心上人成婚,自是无可指摘。但明知我即刻要走,不待在长安了,他们居然等不及这几天,非要在此时把着婚事办了,恕臣想不明白。”
李朝琰不苟言笑,把姜擒虎弄得愈发没底。
待他抱怨完,李朝琰拿起了手边的一纸公文。
轻飘飘地抛了下去。
“表舅。”
姜擒虎把这公文拾起,发觉上面居然是江家将自己告上三法司的状子。
所告之事,是他谋刺朝廷命官,以暗箭伤人,若依大魏律法,即便姜擒虎有军功在手,也当挨上廷杖三十,被削爵降为白身。
姜擒虎心头咯噔,忙不迭道:“诬告!这是诬告!”
李朝琰淡淡道:“表舅不必惊惶,这状子在朕手里,意味着,朕已经将此事压下来了。”
姜擒虎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怕表现得太过于明显,皱了眉头,装出蒙冤受难的模样来。
“陛下,他们如此诬蔑于臣,有何意图,有何证据?若是红口白牙说道一通,三法司便要定了臣的罪,岂不是将我大魏律法条条视若无物?”
李朝琰拂了拂手:“表舅做事,委实疏漏。”
这话,让姜擒虎吃了一惊,莫非,江家的手里当真握有证据?
他仔细盘算一下,当时射中了江枫渚的那枚暗箭,是长安军械所里流出来的私物。但军械所里流出一些器械,本就是不是什么秘密了,可以说,长安各坊间都能见到,不足为奇。
凭着几支断箭,就能作为证据不成?
李朝琰锁眉:“表舅难道不曾查探过,当时,你派去暗箭伤江弋的刺客,后来有没有回去?”
姜擒虎心头悚然,他急忙道:“那行脚帮之流,根本不知主顾是谁——”
话音未落,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是不打自招,便灭了气焰。
在天子面前,再不敢有一丝张狂,更不敢再坦言委屈。
李朝琰嗤了一声:“无毒不丈夫,表舅做事,朕身为小辈本不该置喙,但你做的事,和你打的擂台一样空门大露,若非朕在此,为表舅你善后,你可知三法司那些较真的三朝元老,会对表舅如何处理?”
李朝琰的口吻轻飘,但话里含有千钧重量。
不知不觉间,姜擒虎已是冷汗涔涔,背脊上一抹湿汗沿着沟滚滚而落。
“陛下,臣知罪了……”
李朝琰叹道:“表舅你以为隐藏身份买通行脚帮便能高枕无忧,实在是小看了长安的地头蛇,只要惹上了他们,必免不了一身腥臊。他们嘴上不说,对你的身份自是心知肚明,那日之后几个刺客逃了,事后,在墨阳江氏的天罗地网之下,还能有一条漏网之鱼么?江家正是抓了这几个人证,才敢公然与你叫板。”
一纸诉状,递到了三法司,所告之人,乃是太后的亲表弟,这事不可能不惊动太后。
太后娘家出息的不多,若是他也辜负了阿姊,那太后可真就物价寡人,再无娘家兄弟可帮衬了。
姜擒虎慌不择路:“敢问陛下,那,现下那几名人证……”
李朝琰伸掌抵在半空之间:“表舅安心,人证大多数在朕手里,江家只有一人,翻不过风浪。”
就一人,一人也足以作为呈堂证供了。
姜擒虎并不安心,他想要天子更多保证,但还没出口,倏然又觉得不对,凭天子和江枫渚的交情,这事,他就不能说服江弋既往不咎么?
再者他所受之伤,不过是轻伤,修养一段时日便能痊愈,他定要抓着这件事不依不饶,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讨回公道,是为什么?难说,这里没有他人的教唆。
背后对江氏推波助澜的人,姜擒虎不敢细想,再想下去,他今日来到这紫宸殿上,简直是自投罗网。
“陛下,江家手里还攥着一个人证,若是他——”
李朝琰缓声道:“江家对表舅有个要求。他们希望,让江弋的堂叔,与表舅一同前往幽州赴任。此人,是新任的幽州刺史江岚。”
江岚,不就是那个出身世家,仗有祖荫,混迹得个封疆大吏的文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