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
柳眉妩要出舱门探看情况。
那“浪里白条”老艄公破口大骂的声音传来：“没长眼睛的东西，不如挖了眼！”
这画舫被撞了一下，甲板底下的空仓似乎被撞坏了，船舷也失去了一条，船在波涛里并不稳固，左摇右晃的，熹色不识水性，身体却欠缺平衡，害怕地攀紧了柳眉妩的胳膊。
柳眉妩只好扶着她一起出来，一出船舱，立刻便见到，身后鬼鬼祟祟的那条画舫。
正是适才载着裴元谨的那条，柳眉妩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还道对面是一时失手，但那条尖刀船往后退了少许，蓄势而待发，根本是准备第二次撞船。
柳眉妩攥紧熹色，冷静地道：“只能跳河了。”
熹色眼眸滚圆：“柳娘子你不是不识水性么？”
当下无暇解释，柳眉妩只道了一句“都是我装的”，便扶住她腰肢，告诫道：“一会儿抱紧我，我带你游上岸。”
可不到万不得已，熹色不想跳船。
她不识水性也就罢了，偏偏身上还来着癸水，简直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占，霉头触了个最大的，战战兢兢地打战着牙冠，但说不出反驳柳娘子的话来。
那蓄满力量的尖刀船往后退了一丈之远后，它在艄公的掌舵下，犹如一支箭矢，猛烈地撞击向这艘画舫。
已经被撞破的画舫，再也不堪承受，在船身彻底倾翻之前，“浪里白条”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骂骂咧咧地游走了。
熹色只听到柳眉妩喊了一声“跳”，两人便一同跳下了水。
可水底的漩涡暗流涌动，熹色不会凫水，紧张之际，被那急流漩涡捕获，胳膊也撒开了。
耳朵里好像进了水，堵塞了听力，只模模糊糊听到柳娘子喊了一声“熹色”，她便沉入了水里。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只有灭顶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一点蚕食掉她仅存的意识。
郎君呀。她不合时宜地想着，她这回大抵是要完了，望他以后赶紧另觅佳人吧。
倏然有一双手臂，从身下托住了自己，犹如一道水中稳固的支柱，托着她，身子顺着水流轻飘飘地往上涌。
熹色蒙昧之间感觉到一条臂膀搂住自己的颈，将她拉扯出了水面。
出水的一瞬间，眼前灯笼的幻光、钟楼的倒影、人烟的散乱好似搅浑了飞速闪过，耳畔如同被摁了机关，所有声音顿时成百倍地放大。
“啊！救上来了！”
熹色不敢乱动，任由那人搂着自己往岸边游去。
再挣扎，身子只会愈加往水下沉，她知道这一点，不敢乱动弹。
到了岸边，浑身湿透的柳眉妩见熹色被搭救，便先游上岸，等他二人回来，急切地上前搭了一把手来，将熹色救上岸。
因为两条船不慎相撞导致几人落水的事，渡口这里已经聚集了大片的人，围得近乎水泄不通。
裴元谨是后上岸的，他全身湿淋淋的，从柳眉妩手里横抱过熹色，将她安置在草地上横卧，便双掌压向她的胸腹，用力反复地积压。
终于，一口水从熹色的口腔里被吐了出来，她呛得又咳了好几声，直咳得眼泪汪汪。
随即第一眼，便看见了浑身湿透，目眦欲裂的裴元谨。
他像疯了似的，见她醒了，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松弛，瘫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