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一直坚信又践行着的信念面临了某种挑战。
村里人没人记得她母亲在清水村居住短短一年之间做出的善举,大家提到齐蕴,不会说是那个花大钱修整齐了清水村主路的夫人,不会说是那个过春节前将庄子里养的牲畜半送半卖分给大家的齐家女,只会说——是那个与人私通的、被夫家赶出家门、惨死在外的女人啊。
沈烟寒觉得,她的信念在被谁撼动。
在临安府甚至城郊,外嫁来的齐蕴不异于是孤身一人,别人可以不将她的清誉放在心上,对他们而言,齐蕴的故事不过是饭后闲话的谈资,可沈烟寒始终忘不掉,见到齐蕴亲自背起一个浑身上下是血的受伤少年在背上的那一幕。
这晚的饭菜,她几乎没动过箸。
夜间熄灯后,她躺在秦月淮旁边翻来覆去,生平第一回超过两刻钟没入睡过去,且大有要翻腾一宿的架势。
想着齐蕴的事之外,她也在想她自己。
既想撕了一纸婚书,索性将与身旁这个书生夫婿的成婚之事一把作废;又想撑下一口气,证明救人一命是一件好事,待她的夫婿发达,她就扬眉吐气将这段故事大肆宣扬。
在她第七次将本就年久失修的床翻得咯吱咯吱作响时,秦月淮开了口:“在想什么事?”
这夜恐怕要下雨,外头无月无风,沈烟寒在几乎漆黑一团的视野里看不清秦月淮的脸,更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听得他磁沉悦耳的声音,在黑暗中,温和、沉稳、使人心安地飘荡着。
这一下,沈烟寒方才还想撕毁婚书的念头,就被她自顾自一把给掐灭了个干净。
长得这般俊俏,性子还这么好的夫婿,就是她提着灯笼才好不容易找到的。
她为何要放手?
“今日你也听到了,我家是非多,你不会转头就忘恩负义,抛下我这个妻子跑了罢?”她说。
秦月淮:“……”
<divclass="tentadv">心中是有跑路的打算,只不过尚未付诸实践。
他反问沈烟寒:“为何这样说?”
沈烟寒眼珠子一转,蓦地掀开自己的被褥,一下坐起身,在黑暗中凭着本能凑近秦月淮的面孔。
秦月淮被她忽然的动作惊得撇开了脸。
但沈烟寒没有如他预想中那样上来啃他,而是说:“这样罢,你再给我写个保证书,保证你永远对我忠诚。”
秦月淮:“……”
叫他话多!方才就装自己睡着了,哪还有这般自找的麻烦事?
“你不相信我的人品?”他问沈烟寒。
“你我毕竟相识时日不长。”沈烟寒答得郑重其事。
黑暗中,秦月淮抽了下嘴角。相识时日不长,不信他的人品,她却敢嫁给他。
“你写吗?”脸上方,沈烟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她的眼睛太澄澈干净,一如她这个人能教人一眼就看透的心思,又因她母亲疑似当年救过刘将军与他的人,即使看得没那么清晰,秦月淮也能想到这双眼此刻含着怎样的期待,他的良心这一刻就像被放在火上准备炙烤一样。
对这个天外飞来的假妻子,也不那么忍心在今日这个她饱受打击的时刻继续暗中用话术反对她,只在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