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的马蹄声响着,老马瘦如柴,倒坐马背上的少年郎一身粗陋的布衣还有两个显着的补丁,他跷着二郎腿,脚趾都可从破鞋中露出,仍怡然自得地哼着小曲,其乐无比。
神仙一般的悠哉呀!不问朝廷政事,不问阮囊羞涩,一人一匹马悠然自在,白云悠悠,竹叶沙沙,迎面吹来的暖风令人昏昏欲睡,眯个眼打盹,还有谁比他更快活的。
人生呀人生,就该把酒当歌,尘世间的庸碌事全往井里扔,半点不沾事,谁爱造帝王业就由谁去,做人何必太劳累,一叶扁舟江中泛,钓了一尾草鱼下锅去,煎、烤、炒、炸样样行……
「主子爷,你可不可以别唱了,老奴的修为不足,快阵亡了。」为什么,为什么样样都不差,人品、学识、武功都高人一等的小主子,他的歌声能难听到叫人想去撞墙,一死以求解脱。
「富春,你嫌弃小爷的天音……」嗯哼!这天好蓝、云白如絮,挖个坑填个老太监应该不费事,葬在朗朗晴空下也算是福气。
唇红齿白,半根胡子也没长的富春搓着尖滑下巴,半百年纪仍不见老态,面皮白细。「主子爷,你也晓得老奴携老带幼的,好心点饶过老奴吧!」富春的确是个太监,同时也是大内出身的高手,统领密间营,十岁净身入宫,二十岁时还是当时的太子沈子扬的贴身侍卫,而后在摄政王乔灏的安排下进入密间营,成为朝中一支专探官员大家秘辛的暗探,而他也做得十分称职。
不过太监也是有娘生的,在他有一番成就后,置了间五进的大宅子安置他老娘,无后的他又过继族中幼子传其香火,有了一双儿女,他老了还得忧心他们的前途,儿子当官怕行差,女儿嫁了人又烦心姑嫂不喜,他得上下打点才有个安稳窝。
「吃了几年老米养肥了胆子,主子的话都敢挑三拣四的听,看来我的奸诈爹太纵容奴才了。」
「主子爷呀!老奴年纪大了,耳也背了,你就别折腾老奴了。」富春骑的马比主子的还好,高大健壮,腿骨有力。
「富春,你这是在小爷面前端架子?」恶奴欺主呀!养了几十年养出叛主的老人精,心寒呐!
「主子爷……」他哪敢僭越,只是听人使唤的奴才罢了,主子的一句戏言会要了他的老命。
「才离了佳人就发春,世子爷要是闲得发慌想找人磨,下官当尽一份心力。」
他就是太闲了,才会找人麻烦。
朱子仪适时的出声解围,赢得富春感激的眼神。
「谁发春来着,出门在外别惦着那个虚礼,少让小爷听得牙酸,喊我一声小三子即可。」人在江湖不拘小节。
「世子……小三子怎么说下官照办便是。」做百姓打扮的刑部侍郎拱手一揖,言谈中多有恭敬。
「呿、呿、呿!榆木疙瘩不长记性呀!小爷都成了小三子,你还端着官老爷的官威,唯恐青城知府不知道我们来查案的吗?」他那个猪心妹妹可是挺「善解人意」呀,一母同胞的兄长怎么就是块木头。
朱心池仗着和温拾兰交情不浅,言行上较为张狂,没大没小的把世子爷当普通人看待,有些话也敢当着他的面放肆畅言,少有敬意和畏怯,甚至大吼大叫,无亲疏之分。
朱子仪虽与乔翊少年便结识,亦有所往来,但是乔翊「离家出走」的事迹太辉煌,常常往外跑不在府里,因此两人的情谊并不深。
一直到乔翊入了刑部历练,凭着过人机智和观察细微办案仔细,破了不少悬案,两个人才渐渐熟稔,发展出兄弟般的友谊。
不过世子爷的头衔摆在那里,朱子仪还是有点拘束,即使乔翊在刑部并无正式官位,但总是个上位者,多少避讳些。
「小三子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没想过多加掩饰。」刑部办案是秘密前来,不便惊动地方官员。
「你倒无所谓,走的是明路,就算身分曝露了也影响不大,大摇大摆地走进府衙,让人好酒好菜的供着,该拿的、该要的好处别跟他客气,你我二一添作五,平分,万不可推辞。」别人的孝敬怎好不收,贪来的银子不拿白不拿,他爹说了,做官不贪难上灶,贪粮、贪钱、贪美女,要贪才当得起官儿。
水至清则无鱼。
闻言,朱子仪为之失笑。「二一添作五?太黑了吧!那些全是民脂民膏,当回馈百姓身上。」
「错了错了,迂腐,真迂腐,既然都刮了还什么还,放在自个儿荷包是一大笔银两,可是零散分给百姓却是杯水车薪,想要他们过得好不是给银子,而是送个肯苦民所苦的青天大老爷,视民如子的地方官好过千金万金。」百姓不苦了,钱财滚滚来,谁会在乎损失的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