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很久之前，南乙就想象过，假如要向秦一隅告知自己找到他的过程，应该从何开始，如何展开，是坦白一切还是编造谎言毕竟这真的很漫长，也很偏执。他像个疯子想尽一切办法搜寻这个人的痕迹，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条和秦一隅有关的缝隙，查找他的行踪这是很不正常的吧，但他的确这么做了，
很多种方案，很多种说法，在脑子里周旋了许久，可真到了这时候，那些反反复复修改过的腹稿，又全都烟消云散。他望着奏一隅的眼睛，竟然会有些酸
可怕的是，他竟然有想对眼前这个人和盘托出的欲望，不在乎自己的计划是否会受阻、或是被破坏。这简直就像是要把缝好埋在肚子里的伤都翻出来，无偿邀请对方观看，至于那些淌了一地的内脏和血肉还能不能回到原位，能不能长好，不要紧。谁让这人是奏一隅
“我”南乙垂下眼，指尖轻轻地敲在石桌的桌面
或许是他犹豫太久，连奏一隅都忍不住开玩笑道:“可别告诉我你是一直在玩儿跟踪啊，
指尖一顿
南乙抬了抬眼，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他停顿了一会儿，望着奏一隅开口:“你很怕被人跟踪吗?’话题忽然抛回自己身上，奏一隅愣了一下，随即回答说:“我之前被一些挺极端的粉丝跟过车，有一次巡演去成都，大半夜在酒店里我就听到有人在门外喊我的名字，让我开门，怪吓人的，我就报警了，不过没什么用，想跟的人还是会跟。’说完，奏一隅冲他笑了笑，“挺恐怖的是吧，我只想唱个歌而已。
是挺恐怖的，换谁都会这么觉得
“嗯。”南乙垂着眼，陷入沉默，收回放在桌面的手，覆在膝盖上，攥紧了。
”所以你
南乙抬了抬头，换了副表情，脸上带了点笑冲他说:“那年冬天，你被宣布退出无落之后，人间蒸了，很多粉丝都等不到你的回应，开始到处找你。你可以把我理解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其实不是的
我是最特殊、最坚持，最可怕的一个
他忽然现，原来他也有害怕的事
他竟然很怕会被奏一隅厌恶，怕被他看见真实的、阴暗的自己
所以南乙从回忆里挑挑拣拣，选择先叙述着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实:“我去过你当时的学校找过，就是这里，问过一些人。很多人，你的同学、你的室友，你的辅导员甚至是和你关系不错的保安。
我查过你所在专业的课表，按照时间在教室门口堵住他们，和平时调查接近一些人时无懈可击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多奇怪呀，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伪装自己了，怎么利用人的心理弱点套话，开口时，只会直愣愣地问“你知不知道奏一隅在哪儿?‘像个傻子
“他们说你休学了。”南乙垂着眼，盯着石桌上深深浅浅的裂痕，“谁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他也找过奏一隅的辅导员，对方不信任他，拒绝告知休学的申请理由
”我受伤了，出了车祸。
南乙听到，心一动，眼神无声地移到奏一隅的左手。
他们之中更坦诚的向来都是奏一隅，因为他什么都不害怕，都不在乎。
“当时是周淮的表哥安排的私人医院，周淮告诉他所有都要保密，事故也好，手术复健也好，因为不确定会不会造成更大的舆论影响，而且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母亲也去世了。
”他们担心舆论扩大，对我的康复也会造成麻烦。
听他提到周淮的表哥，南乙垂着的眼睫微微一动，但这实在不够显眼，夜色很黑，奏一隅并未现，“嗯，我明白。
”后来呢?
“后来高考完我回了北京，就住在迟之阳家里。记不起来哪天了，就记得是68路公交，天儿很热，人也多，我上去之后没位置，就站在前车门附近，过了两站，下了一些人，我就想往后站站，没想到看到一个很像你的人。他说的时候，语气很自然，很流畅，一点磕巴都没打，眼神也飘得很远，仿佛真的陷入回忆之中。
奏一隅听着，还真想儿什么。
”68路?几月份啊。
“六月底吧，记不太清了。”南乙没看他
这倒确实对上了。
奏一隅算了算，自己是五月份从云南回来的，一开始住在东城区，周淮家空着的老房子里，后来因为被讨债的骚扰，搬到了前抄手胡同，当时带看房的中介问他想住哪儿，他想了半天，还是想回高中附近待着，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有安全感。以前上学时想破脑袋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妙应寺白塔，回头一看，是挺漂亮。历经三劫的古刹，直愣愣杵在蓝天和青灰色的屋檐间，看着就让人平静，奏一隅开口说:“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刚搬回西城，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起我妈，隔一天就去看她一次，每次回来就坐68路。从公主坟东到辟才胡同西口。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沿途的风昱看到闭上眼地能复现
南乙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