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油灯的小房间里，少女缩在墙角，头蒙着被子瑟瑟发抖。在她的脚旁边，扔着一只巴掌大的黄铜小镜子，边缘部分凹进去一块，一看就是被重重磕过。
顾南意踢门进去，原以为里面人遭了邪祟，现下看来却像是做噩梦了，当下转身出去。
璃沫歪着头往里看，顾南意揪揪她的小辫子，“接着睡吧，我身上的醒妖铃未响，里面没有邪祟。”
醒妖铃？璃沫朝他腰上看去，跟八宝袋和乾坤小葫芦挂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浅金色镂空的圆铃铛。
怎么有点眼熟？璃沫又瞧了几眼，认出铃铛是出自她的手艺。四百岁生日时，得到一块上好的陨铁。她做成几个铃铛，表兄弟姐妹一人发了一个。
“谁给你的？我见你进昆仑时还没有。”
顾南意道：“昆仑宫的一位上仙。”
璃沫抿了抿唇，小声道：“你摘了吧，不一定好使。”正规出品的醒妖铃，如遇到邪祟，自会发出声音。但她手艺不精，做出的铃铛时灵时不灵，该响时不响，不该响时瞎响。
顾南意笑了一下，“到底是仙家所赐，挂着吧，我腰上有的是地方。”
说话间，妇人披着外衣冲了过来，身后跟着昨日带他们来这儿的少年，慢吞吞地踱步，一脸被强行叫起的不情愿。
“大姐儿，你怎么了？”妇人一脸担心，几步走进房间。
少年则靠着门边，打着哈欠揉着眼，“能有什么事，八成是做噩梦了？”
妇人不理他，伸手去揭少女身上的被子。刚安静下来的少女又开始哭叫，手指死死攥住被子不让她揭开。
妇人没想到女儿力气这么大，转头叫少年进来帮忙。
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少女身上的被子被拽了下来，妇人和少年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女孩脸上、脖子上、手背上布满了溃烂的伤口，流着黄水，散发出阵阵恶臭味。
妇人慌了神，想把被子重新给少女披上，又怕粗糙的被面弄疼了她。手足无措间，只能瘫坐在地上大哭，“这是怎么了呀，刚才还好好的。”
“阿姐是不是生病了？”少年问，“我现在去请郎中吧。”
妇人骂道：“现在外面黑漆漆的，你去哪里请郎中？你若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她越想越气，自己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偏偏都不省心，“一个喜欢求护符，一个喜欢到处跑。若是都乖乖在家待着，哪能出这么多事？”
璃沫正仔细查看少女的伤，听到后立刻问：“什么护身符？”
少年道：“就是供人祈愿的护身符，有桃花符、金钱符什么的，我阿姐可喜欢求那个了。”
璃沫微微皱眉，怪不得她觉得伤口不对劲，不像是生病，更像是反噬。
少年还在跟妇人争论请郎中的事，璃沫弓下腰，轻声问：“你是不是有未还愿的护身符？”
妇人和少年同时一愣，抬头看向璃沫。
少女本来捂着脸哭泣，听到询问立刻叉开手指，露出眼睛，颤抖着点点头。
璃沫又问：“在哪儿放着呢？”见少女不答，她又道，“我跟我师兄从小修习仙术，对这些东西多少懂点。我帮你看看，是不是护身符的问题。”
少女忙摇头，“不是护身符，护身符都是大巫祝福过的，灵着呢。”
妇人一听璃沫修习过仙术，立刻催促女儿让她将护身符拿出来。
少女不情愿地指了一下床榻，“都在褥子下面。”
璃沫走过去一把掀开褥子，眼睛瞬间睁大。纵然做了心理准备，看到满床的护身符还是头皮发麻。
大大小小的护身符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厚度足有半指高。
少年吃惊地合不拢嘴，“阿姐，你这是求了几百个吗？”
顾南意一直站在门边不说话，见状也震惊极了，“求了几百个，一个都没烧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