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扶雪摘了几簇,放在篮子里。
庄上的小孩子们来拔野菜,遇见了她,菜也不摘了,只站在不远处偷窥她,痴痴的,宛如见到仙女。
阮扶雪走开了,他们才敢悄悄跟着,也去摘阮扶雪摘过的花。
小孩子嘛,什么东西都敢往嘴巴里塞。
阮扶雪回头看了眼,看见他们要吃花,折身回去,温声细语地对他们说:“这个不能吃,有毒的。”
小女孩把花扔了,为自己的无知贪吃臊得满脸通红,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清澈,把阮扶雪望着:“姐姐,这是什么花?”
阮扶雪说:“这叫芫花。”
她让丫鬟拿了点心给孩子们吃。
回去的时候,仁叔随行在旁,问:“您要是喜欢那几个孩子,改日,我还叫他们来陪您,如何?”
阮扶雪摇头。
进了门,仁叔拦在她身边,只看着她手中的花篮,道:“四小姐,您要是想插花,可以剪院中的山茶和玉兰,这种带毒的小野花不太好吧。”
阮扶雪也不与他争,就仿佛在嘲弄他疑神疑鬼一样,直接把花篮塞进他的手里。
仁叔松一口气,又低头与她道歉:“多有冒犯,等将军回来,四小姐想怎么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阮扶雪笑了笑:“我没想罚你老人家,你只是对祁竹尽忠职守而已。我想抄经文了,能给我笔墨纸砚吗?”
仁叔希望阮扶雪多抄抄经,才更想得开一些。
夜幕悄然落下。
日光不够了,阮扶雪从窗户眺望苍穹,偏生今日一点儿夕阳都没有,灰蒙蒙,阴沉沉。
阮扶雪叫人点一盏灯,灯纸是新的,雪白无暇,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她在灯下默写经文。
——是往生经。
佶屈聱牙,极难背诵。
但先前霍廷斐过世以后,她为霍廷斐抄了百多遍,抄多了,自然也会背了。
这回却不是抄给别人,而是抄给她自己的。
倒也不长,一口气写了四十九遍。
写到深夜,她才歇下。
抄完经,阮扶雪坐在妆奁前,用篦梳柔柔地梳理自己的长发,也绾了一个最普通的发髻,她见自己脸色苍白,用小指挑了丁点胭脂,薄薄地搽在嘴唇上。
如此,便看上去娇媚了许多。
打扮完了,她便脱了外袍,在围床上躺下,盖上被子。
丫鬟过来给她笼了下被角,倒没多疑心,便走开在一旁的矮榻上合衣睡了。
这是怕她半夜趁没人在时上吊自尽呢。
阮扶雪闭上眼睛,装成睡了,过一会儿,听见了丫鬟绵长平缓的呼吸声,知道对方睡着,才睁开眼睛。
窸窸窣窣的微响。
阮扶雪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
她摊开手掌。
她的掌心有一把殷红的相思豆。
他们收走了她的芫花,却没发现她还偷偷藏了一把相思豆。
阮扶雪如今格外厌恶自己的乖巧,可在此时,却也得感激自己以前的乖巧,正因如此,别人才少有怀疑她是个聪明人。
谁都觉得她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