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川点点头,“确实被你说中了!我让人给你做羊肉汤的确是因为心怀愧疚,毕竟咱们接下来会苦一阵子,不论是改走山道到鄂州,还是更换船只,入赣水,上溯大江至汉水、襄州,一路草料钱、辔鞍钱、柴火钱,以及打点馆驿关卡的贿赂,所费不赀……吃住方面必定会抠搜一些,路程也会更加艰辛,所以我才想着给你做碗羊肉汤,之后也好有个怀念。”
高阳听得有些发懵,歪着脑袋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多准备点肉干什么的,我可不想天天啃野果!”
说着,她竟是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连看都没有再看床上那名女子一眼。
张牧川目送高阳离开,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将房门关上,回转身子,来到床榻旁边,盯着插在孙小娘肩上的那支弩箭,皱了皱眉,寻来一根布条蒙在自己眼睛上,摸摸索索地坐在床榻边缘,神情紧张地伸出双手,慢慢探向孙小娘的衣襟,低声说了句,“得罪了……忍着点,可能有点痛!”
孙小娘眼睫毛轻颤,却是不吭一声。
衣衫缓缓被扯开,香肩裸露,宛如被扒去外皮的菰笋。
张牧川一手握在弩箭上端,一手捏着麻布轻轻按在那细滑白嫩的香肩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极为果断地奋力一拔!
噗!
一泓鲜红溅了起来。
楼船甲板上,眉眼似狐的白衣书生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船工缓缓倒下去,捏着一截前端削尖的竹竿,缓步走向那些无故晕倒的旅客,举起竹竿插了下去,接着又使劲拔出,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动作,直到甲板上没有一个活口方才罢手。
他仰面望了望被白雾遮盖的天空,长叹道,“读书杀人别样累啊!”
便在这时,甲上一层的雅院忽然嘎吱打开。
缅伯高抱着大鹅,醉醺醺地踏了出来,一边摇摇晃晃地朝甲上二层厅堂走去,一边嘟囔着,“鹅兄,还是你够朋友,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不像那两个没良心的,只顾着谈情说爱,却把你我这等如此重要的人物晾在一边,还不给我菜吃!呜呼!何时有情人终成血脉亲属,吾便是受饿而死亦足!”
“鹅鹅鹅!”雪白大鹅引颈高歌,仿佛在附和缅伯高最后那句恶毒的诅咒。
缅伯高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无意间扯出了腰间的丝绢,他拿在手里细细瞧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高阳先前将这四四方方的丝绢送来时的叮嘱,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院门,打了一个酒嗝,“出来都出来了,还是填饱了肚子再回去罢……就随便吃点,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随即,他将特制的丝绢蒙在脸上,继续前行。
白面书生闻声赶来,瞧见缅伯高在廊道里走着,冷笑一声,悄然跟在后面,心中默默数着步子。
“一,二,三……倒!”
缅伯高身子摇晃,但始终不倒。
白面书生愣了愣,心道这哪来的奇人,竟能在这大雾中坚持这么久,他继续数着步子,注意到缅伯高脚步虚浮,冷冷笑着,“坚持不住了吧,你还是很了不起了,居然能走这么远,安心躺平吧!接受你凄惨的结局!四十,四十一……倒!”
正当他以为缅伯高踉跄着要栽倒下去的时候,缅伯高却忽地伸手扶住了木梯旁侧的舷墙,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