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再次回到了监狱的审讯室外，这时顾清江也带着几个手下靠了过来。“顾队长，老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方如今问道。“在里面坐着呢，我刚才就在门口听着，这小子一句话也没有说。看来还对自己的事心存幻想，等着情报科的人接他出去呢。”顾清江现在也是今非昔比，跟着方如今做事更加地谨慎，虽然他是王韦忠的手下，但目前的任务是配合方如今，即便自己的老上司过来，没有方如今的命令，他也只能守着老李。向方如今汇报完，他往方如今的身后看了看，发现并没有王韦忠的影子。“师兄还有个会要去开。”在顾清江面前，方如今丝毫不避讳和王韦忠之间的私人关系，这也是从侧面告诉顾清江，自己没有将他当做外人。顾清江也没再多问，到了副组长这个级别的军官，每天有会是很正常的，有时候张鑫华的会，也是由王韦忠去代会的。“方组长，现在是不是接着审问？”顾清江开口问道，老李是情报科的人，不能耽误太长的时间，必须尽快拿到口供。方如今沉思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以你的调查，这个老李，他从桐城过来之后，一直就在南京本地没有离开过吗？”顾清江一愣，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应该是没有离开过，老李也算是情报科的老人了，从特务处组建伊始，就做情报工作。如果不是能力实在是有欠缺，现在起码也是个副组长级别的了。不过，这家伙资历够老，在情报科，甚至是特务处，都有人给他面子。”方如今听完这话，暗自点头，看来必须要加快行动了，情报科耳目众多，虽然老李现在不是其核心人物，但这样的人消失数个小时，还是很容易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当务之急，必须快刀斩乱麻，将其尽快拿下。以方如今的经验判断，如果是经受过特工训练的日本间谍，他们的抵抗意志就比较顽强，无论是抓捕难度和审讯难度都大大超过了那些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发展来的中国人间谍！而这个老李，既然是本地人，又一直在特务处，那么极有可能是被日本人收买的下线，这样的人抓住之后，在残酷的严刑拷打之下，几乎没有不招供的。当然了，昨晚行动科虽然上了些手段，也把他的腿打折了，但终究是刻意在收着劲儿的，没有将家底都亮出来。而老李也仗着自己情报科的身份，心里顶着一股气，忍着酷刑不开口。摆在方如今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继续用刑，撬开他的嘴巴。但他并不准备这样做，还是那句话，老李的身份特殊，不能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去。略一思索，方如今吩咐，让顾清江先去会会老李，在这之前，将车夫和小赵一并叫过来。顾清江自然是一口答应，自去办了。顾清江一走，刘副科长就出现了，陪着方如今在一间休息室里喝茶。刑讯不是一两天的工夫，有时候遇到骨头硬的，耗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所以特意准备了几间休息室里，里面茶叶、香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麻将。碍于方如今的身份，刘副科长特意选了一间距离刑讯室比较远的，并让人收拾过了，算是相对干净的，但方如今走进去还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味儿。“方长官，这里的条件……”刘副科长尴尬挠头。“无妨。来这里又不是来享受的。无所谓条件不条件的，倒是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方如今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且招呼刘副科长坐下，“刘副科长之前认识老李吗？”“啊……？”刘副科长显然没有想到会被问起这个问题，但他反应速度很快，“老李，也就是李崇善，我和他之前也打过交道，在情报科是老资格了，但是……一直没起来……”这种事情，即便知道，也不能讲太多。狱政科在监狱的一亩三地说一不二，但毕竟出了大门就什么也不是了，在特务处的牌子面前，还得夹起尾巴做人，刘副科长行动科和情报科两边都不能得罪。“老李是南京本地人？”刘副科长想了想说：“也不能算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听说是十几岁的时候跟着老爹从桐城老家过来的。一开始父子两个做买卖，后来阴差阳错地进了特务处，一直到现在。”“知不知道，老李在情报科跟谁走得近？”“方长官，你这就难为我了。我跟他也就打过几个照面，就刚才的那些情况也是听人家说的。再说了，我在监狱里就是坐井观天，外面的那些事从哪里晓得啊？嘿嘿嘿……”两人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与此同时，顾清江和李崇善的对话也在继续着。李崇善抽了口烟说：“清江，我也知道，咱们是各为其主，但说到底都是本部的兄弟，怎么能让两个外人搞得离心离德了呢？”，！两个外人，自然是方如今和王韦忠了。王韦忠深得处座的看重，自然让行动科的其他人看着不舒服，情报科这边亦是如此，都有一定的排外性。见这次只有顾清江一个人进来，而方如今并未露面，李崇善还道是科长那边已经在发力了。“老李，你说的没错。但各为其主，上峰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得干什么。兄弟我的权力也只有给你点根烟，陪着你说说话了。”顾清江在进来之前，方如今特意吩咐过，什么都可以跟李崇善聊，就是不能聊跟案子有关系的事，顾清江不明所以，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但他是个聪明人，说话的时候却是在暗中观察着李崇善的表情，便是李崇善的话也是能记多少就记多少。“这个我自然知道。方才你在那姓方的小子面前，也是不得以而为之。老哥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等咱这次出去了，该怎么处还怎么处，是不是？”见顾清江点头，他又道：“不过那赵云章那个王八蛋，老子一直把他当兄弟，这王八蛋在背后捅刀子，老子是不会放过他的。”李崇善这次被赵云章坑惨了，是决计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但前提是他要从监狱中走出去。“你也来一口？”李崇善对顾清江说。“不了，抽不惯这个牌子的。”顾清江摇头。李崇善道：“特意给我买的？兄弟，有心了！这样，老哥我再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去给我们科里打个电话，就说我在监狱，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等我出去之后，必有重谢。”科长到底对他的事情是不是接头，李崇善心里并没有底，还是要上一层保险。顾清江苦笑：“老李，你就别为难我了。这个电话一旦打了，我就得进来。”李崇善先是叹口气，然后又骂道：“哼，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我在特务处这些年不能说有功劳，总也有苦劳吧，我怎么可能是内鬼？难道就凭姓赵的王八蛋的一面之词？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李崇善和科长的关系还算是不错，平时没少上供，科长收了他的好处，在一定程度上，给他方便，在工作上没什么要求，李崇善平时点个卯，面上过得去就行。加之李崇善这些年对功名已经没有那么上心了，科长也不用为了给他争取一官半职为难，两个人之间更多的是利益交易。李崇善这个人虽然在情报方面的建树有限，但也经常为科长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近一两年，两人的关系更好了。三天前，科长把他叫到了办公室，交托给他一件事情，说是自己在博物轩看上了一件汝窑的花瓶，要求他用商家开价三成的价格尽快把花瓶买下来。这是科长特意安排的事情，说是这花瓶是自己准备送给上峰的节礼，要求他务必完成此事！李崇善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打听清楚了这家博物轩的背景。老板姓朱，有个堂妹嫁给了实业部的一名副处长。博物轩有时候会充当这名副处长白手套的作用，这些年洗了不少的钱出来。说起来，那件被科长看上的花瓶的来历也不干净，据说是见过血的。李崇善猜测科长可能知道此事，但在自己面前故意装糊涂。反正出了事情，科长也不会承认，一切责任都得由他来背。这种事看上去有风险，但对于李崇善而言，可不是头一次了，他自己也是有门路的，昨天已经初步有了眉目。这件事情并不难办，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有结果出来！也正是如此，才心情舒畅，决定和赵云章小酌一杯，顺便将另一位大哥交代的事情办一办。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转眼间就被行动科的人抓了。李崇善十分后悔，应该早点将自己打听到的花瓶的事情报告给科长，这样科长也会心里惦记，对自己的行踪会更加的关注。但现在联系不上外界，再后悔也没有用。唯一让李崇善心里托底的是，他自问当晚回家之后再出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即便自己打出去的那个电话号码被查到了，也是无济于事。因为那个号码根本就是一次性的。一次用过之后，它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行动科要给自己定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自己继续拖延下去，科长那边终究是会有所察觉的。一旦科长介入，自己就有救了。他现在担心的是，行动科继续用刑，这帮家伙可比情报科的人更加心狠手辣，李崇善相信自己能挺过去，但毕竟是血肉之躯，说不定自己的身体以后就废了。见惯了世态炎凉的李崇善，非常确定，一旦到了那样的境况，科长大概率也不会对他那么上心了。自己后半辈子可就彻底完了。她绝对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这个顾清江一进来就唱起了红脸，多半也是在拖延时间，给那个姓方的争取更多的时间找证据。，！搜查自己的住处？这个李崇善并不担心，除了一些余财之外，没有任何可疑的物件。车夫？他也并未放在心上，那人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车夫，并非行动科的眼线，也不可能真的知道自己的行踪。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方如今此时已经见到了赵云章和车夫，那个车夫将当晚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跟口供上的毫无差别。这点赵云章也证实了，当晚他出其不意地杀了个回马枪逼问车夫，车夫确实是放下人就走了，并未看到李崇善出门。留给方如今能查下去的线索，看似只有那个已经被人捅死的赌鬼邻居了。可凶手早就亡命天涯了，即便是有人指使的，又到哪里去找人呢？方如今看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让行动队员将顾清江叫了出来，问了问里面的情况。顾清江很明确地表示，李崇善就是在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是不利。看见赵云章和车夫站在一旁，意识到方如今没有获得关键性的证据，顾清江道：“方组长，既然是王副组长认定的事情，我看不如再用刑吧！他这个人滑的像是泥鳅一样，必须得拿出点过硬的手段，否则不会开口的。”反正王韦忠已经开了头了，后续方如今再继续上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先别急，证人不是都找了嘛，他还没见到呢。”方如今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急。“方组长，可是他们……”顾清江扭头所见，赵云章和车夫仍旧是面露尴尬之色。“不是还有师兄提供的线索吗？”“可是……”顾清江想不明白，那邻居都死了，凶手现在也没找到，算是哪门子的线索？方如今起身：“走，咱们一起去会会这个老李！”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如今的心头一震，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方长官，大事不好了，不好了！”是刘副科长的声音，赵云章和车夫一来，他就识趣地退出了休息室，去其他的监室溜达。“出了什么事情，快说！”方如今紧走几步出门，也是赶紧问道，刘副科长如此慌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方长官，不好了，老李忽然口吐白沫，人怕是不行了。”刘副科长的语速极快的说道。方如今当即就是面色一变，疾步如飞径直往审讯室走去。顾清江站在原地，只觉得脑子一懵，刘副科长后面的几句话都没有听清楚，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再次问道：“刘副科长，你在胡说什么？刚才老李还和我有说有笑的，怎么可能不行了呢，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刘副科长急切地说道：“哎呦，我的顾大队长，是我亲眼所见啊，我一见到就过来报信了！这种事我能开玩笑嘛？”他的话音刚落，走廊里就跑过来一个行动队员。“方组长，顾队长，老李他……他死了！”：（）长夜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