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山。”
陈钧山紧张到连有人过来了都没发现,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才将他从忐忑不安中惊醒。
陈钧山蓦然回头,一眼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沈熹的一瞬,他还是会忍不住感到万分难过。
以前那个踩着薄薄的冰刀,肆意跳跃、翩然起舞的冰雪女神,此刻就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像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
看着陈钧山脸上,一瞬闪过的震惊、绝望、痛楚、难以置信沈熹心底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那柄时刻悬在眼前的尖刀终是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转眼间鲜血淋漓。
陈钧山向她告白的那个雨夜,一切都太过突然,就像那场夏日夜晚忽如其来的暴雨,猝不及防,让人毫无准备。
那时,她的大脑就像宕机了一般,一时间无法思考,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回了家。
辗转反侧了一宿,疲惫的身体,异常兴奋的神经,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终于让她有了些真实感。
其实,她和陈钧山刚成为朋友没多久,老夫人就从司机那里得知了这件事,曾严厉告诫过她,不许她与陈钧山这样阶层的人来往,甚至多说几句话都不行。
她不认可老夫人的什么封建阶层理论,继续偷偷与陈钧山来往,只是变得小心翼翼,也更加隐蔽。
然而,被喜欢的人主动告白,这份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
那一刻,她竟全然忘记了老夫人的告诫,甚至在老夫人想要阻止她出门时,忤逆了老夫人。
她平生第一次任性地与老夫人大吵了一架,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在怒火的怂恿下,她甚至第一次提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父母的结合就是老夫人一手撮合的结果,可强行拆散父亲的姻缘,将两个不相爱的人捆绑在一起,结果又是什么?
老夫人求仁得仁,亲手毁了自己最优秀也最器重的孩子,而她从小就跟没父亲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母亲每天亦是闷闷不乐。
老夫人不知是被她猝不及防的反抗和忤逆给气到了,还是被她的哪句话戳中痛处了,总之,老夫人应该是气懵了,在她冲破佣人的阻拦跑出家门时,老夫人竟忘了派人将她抓回去。
她坐上了出租车,直奔滑冰场,一路上心脏剧烈跳动着。
谁知,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那时,她神思不属,既因为说出了自己从来不敢说出的心里话而感到难以言说的畅快,又因为她反抗的对象是那般不容挑战的威严存在而感到一阵阵后怕。
出租车内狭小的空间、夹在车流里的停滞感无一不让人焦躁至极,她难以忍受,推开门跳下出租车,提起裙摆跑向滑冰场,跑步带起的微风扑在她的脸上,稍稍缓解了她心底极度的焦虑。
可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辆失控的小货车径自朝她撞来
等她醒过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
她的双腿失去了知觉,她曾经最信任的姑姑伯伯们,假模假样的安慰她两句,然后就是一通教育加指责。
你不该忤逆老夫人。
只有她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后来,她出院了。
大姑沈弘曼将手机还给了她,意味深长的告诉她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去不了学校了,而那个男孩儿在学校的资助下,很快就会出国念书。你们俩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所以,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明白。”
这话在她听来,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拿陈钧山的前程威胁她。
明知是威胁,可她却毫无办法,她不敢、更不能拿陈钧山的前程去赌,押一场必输的赌局。
在那些日子里,她每天晚上一遍遍翻看着陈钧山发过来的长篇信息,温暖中又带着傻里傻气,就觉得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