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只是一段记忆,而那两人的命运早已注定。
那位萧姓公子,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前代魔尊陨落之时,正巧是程渺刚刚飞升渡劫期,被九天雷劫劈的差点身死道消,好容易才挣出条命来,正在闭关清修中,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
他出关时,已是封霄阳登位后几年的事了。
程渺对魔界内乱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虞清道茶余饭后的谈资,只知道那百年中魔界死伤了少说三成的高阶魔修,单是渡劫期之上的大能都死了五六个,斗的是相当惨烈。
按照往常的梦境来计算,这段梦境到此也就算结束了。
可令程渺始料未及的是,梦境依旧在继续——
他所附身的少年接手了门中产业,从一个半大少年彻底成长为了一个面容冷漠、寡言少语的青年人,修为也在日益精进。
那位水镜中见过的师兄回到宗门的时候,少年已经成了个不言不笑的人,与自己多年未见的师兄久别重逢也只是淡淡一句“师兄回来了”。
少年拒了不下百十桩亲事,在外始终是个冷淡仙人的模样,终是磨的所有人都死了心。
不是修了无情道,却胜似修了无情道。
只有程渺知道,自己总会在夜间翻出那枚铜铃,着魔般对着月光摇晃低喃。
日月经年,梦境惑人。他起初还记得自己姓程名渺,是虚化宗中的仙尊,后来便慢慢忘了自己的身份,再后来,就只记得自己是个小宗门的掌门,在等一个会笑着唤他“阿轩”的人回来。
或许是十年,又或许是百年,那枚被他挂在颈间的铃铛终是响了起来。
那夜程渺没有睡,只顾着着迷般听铃铛越来越急的响声,脸上着魔般带了抹略显僵硬的笑意。
他想,若是那人回来,他一定要将他打断了腿囚禁在自己房中,再不让他离开半步。
他又想,那人走了许久,或许是有着苦衷,还是备上一桌酒宴,为他接风洗尘为好。
想来想去,他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只暗暗决定,等见了那人,无论场景如何,都要说上一句“回来就好”。
只可惜,他准备了许久的话,没了说出的机会。
魔人趁夜突袭,将整个宗门差些屠尽,程渺带着仅剩的弟子拼死相抗,边战边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躲在与那人初见的桃花林中,以身为祭,要开这门中最大的阵法,却见到了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位被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带着笑出现在他面前,一袭红衣艳如烈阳,长发无风自舞,脸上还带了几分儿时的稚气,手上却沾满了他同门的血。
漫天血雨自他眼前炸开,染红满林的桃花,程渺咳出一口血,看的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