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儿八风不动,仍是睁着一双星星眼盯着他的脸瞧:“听来耳熟,像是我小时隔壁那抢了我包子多年未还的欠揍男娃。萧公子看起来如此年轻,居然能开宗立派、为人师表了?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不怪她如此死缠烂打。实在是这萧公子生的太好,眉眼间俊朗邪气皆有,看起来便是个灵动倜傥的人儿,再加上方才朦胧间看见这公子提刀怒目的样儿,又被这公子救回一条命来,难免心脏乱跳,加了不少印象分,心中好感简直是噌噌往上涨,只觉得自己是碰上了星盘中测算出的命定之人,定然不会轻易放手。
柳青儿此番下山,除去想要突破瓶颈、斩妖除魔,更是想着要借机寻找出星盘中所测算出的命定之人,而据星盘所写,自己这命定之人与她有恩,且大概率是个男子……星盘中所有的批语,都与眼前这萧公子相符。
人都送到她眼前了,再抓不住机会把这人搞到手,她柳青儿简直枉为修士!
她以为是遇见了自己的命定之人,动作逐渐放肆,却是苦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封霄阳——他看着眼前直勾勾注视着他的柳青儿,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别开脸不换气的道出句:“鄙人今年一千八百五十三岁。”
柳青儿笑容一僵,又极快的掩饰住,打着哈哈道:“想来萧公子你必然是修为高深之人,是不世出的大能……”
“鄙人如今仅有金丹修为。”封霄阳额头青筋直跳,急急忙忙的甩开扇子挡住了柳青儿眼中几乎要具象化的花痴,“柳姑娘,你当真不去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来日再报也不迟。”柳青儿被他拆了两次台,自己也有些泄气似的鼓了脸,却暗暗攥紧了拳,偷眼看那折扇上鬼画符般的字,“在下……断……断袖,断袖?!!”
封霄阳暗道不好,垂下眸子一看,果见折扇上本该出现的“清心寡欲”四字被他心绪影响,成了个七扭八歪的“在下断袖”,一时间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脚趾简直要把自己这车辇抠出个洞来。
他听见柳青儿惊的打嗝似的喘了声,索性豁出脸去,眼一闭心一横,遮着半张脸甩出个极为凌厉的目光:“断袖又如何?”
柳青儿满心坚持早在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便如泄了气的气球般颓了下去,如今一听封霄阳这带了几分冷意的话,连忙哭丧着脸摆手:“没、没什么……断袖挺好的,真挺好的!”
封霄阳一盆冷水浇灭了少女的萌动春心,见柳青儿眼中已没了花痴之色,这才松了口气,温声问道:“姑娘说是与门中师兄一同出来历练的,可有联络方法?我也好早将你送回门去。”
这姑娘一直那么不错眼的盯着他,跟饿狼盯小绵羊似的,当真是吃不消。
况且这柳青儿再怎么好看,也是他的小辈,单在辈分上便差了不少,更不要说他现在已然有了喜欢的人,定然不能再去接受别人的好意了。
之前是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如今既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就算那块不通人事的石头能把他气个半死、两人正处于冷战之中,他封霄阳也是绝不会去再撩拨别人,或是放任别人对自己表达出喜欢之情,而不做出回应的。
男德男德,歪瑞古德。
柳青儿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不该栽在他身上,有苗子就要及时掐断,免得酿成大祸。
柳青儿也确实是彻底对他死了心——她垂头丧气的想,就算这萧公子说出的“一千余岁”“金丹修士”都是骗她的,可一个男子能为了拒绝人狠下心说自己是个断袖,便是彻底对那个人没有任何绮念、又不方便明说,这才自黑断袖,也算是给她留了几分薄面。
罢了,或许这萧公子并不是她的命定之人呢?毕竟天下男子千千万,星盘批语又含糊无比,许是自己想岔了。
她默默收回了一颗躁动的春心,又想及方才的冒失之举,难免红了脸,理了理衣物,恭恭敬敬地向着封霄阳躬身一拜:“谢公子救命之恩。我这就去试着联络师兄,得了消息便离开,萧修士不必多虑。”
封霄阳微一点头,瞥了眼仍躺在床上的李致典,有些过意不去,提醒了柳青儿句:“我那徒儿虽愚钝,却也是个心诚的。方才他能拼出命去救姑娘,怕是与姑娘有着些缘分。姑娘若是不急,不如等他醒来后问清缘由,再走如何?”
“好。”柳青儿收回法术,点了点头,蹙起一双蛾眉,“我掉入那坑洞之中,被碎石砸昏,醒来时便被那狐狸抓住了。我也有些奇怪,这小子之前还同我打的不可开交,怎的一会不见,再见之时就拼了命的想救下我,还知道了我姓甚名谁。”
封霄阳微一挑眉,解释道:“那掐着你脖子要挟的狐狸善使幻境,我这徒儿许是在幻境中看见了些别的场景也说不定。姑娘可否同我说说,你在那幻境之中看见了什么?”
柳青儿沉吟:“也没别的,只是些小时候的事……”
她皱眉思索半晌,忽的惊叫一声,几步走到榻边,飞一般扒开李致典的衣服,看清颈间那道火焰印记后深吸一口气,带着些哭音儿出了声:“怎么是你,你不是早就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了么?!”
那一声似悲又似喜,蕴含无数情感,连带着封霄阳都是叹了口气,退出车辇,将空间留给这一对多年未见的苦命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