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还没传完,便见程渺眸色冰寒,鬼魅般先前走了几步,转瞬便到了封霄阳面前,将剑尖抵在他颈间,冷声道:“再说一遍。”
“仙尊这是做什么?”封霄阳脸上笑容慢慢淡下,将夜虹横在身前,带了几分怒意的沉声问他。
同时在心中叫苦连天:“仙尊你莫不是在这地宫中伤了脑子?你被我囚入魔宫那天是三九第二天,洞房花烛当夜你捅了我一刀,这七年间我总共去过三十余次花楼,被仙尊你抓住了足足二十九次……如何,还要再说么?”
那只狐狸梦境玩的再好,也不可能连这么详细具体的东西都翻出来!
果然,话音一出,便见程渺愣在当场,手上的霜落剑也慢慢垂了下来,似有些难以置信的张了口,却没吐出字来,而是传了句音过去:“……封霄阳?”
封霄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拿夜虹在他剑上一敲:“可算是认出来了。瞧仙尊这干干净净的样子,分明是没在地宫中受多少苦,怎能知道我的难熬呢……”
程渺闻言一惊,低下头来,果然看见自己身上那零星的几丝血迹也都消了去,被砍断的袍袖也奇迹般的复原了,这才恍然大悟般意识到幻境已解,眼前的封霄阳并不是幻觉。
而封霄阳的状态则不如他看起来那么好看,束发的木簪不知到了何处去,一头乌发乱糟糟的披散下来,浑身的衣服被不知什么东西割的破破烂烂,脸上也划了几道血痕,虹膜也全然成了要滴血般的红色,分明是个颇为狼狈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似闲庭散步般,轻松的有些欠揍:“仙尊愣着作甚?难不成是被那狐狸精勾了心去,现在还没找回来呢?”
他这话说的着实是找打,程渺却没了同他计较的心思,低声轻轻的说了句“无事便好”,就颇为不自在的转过身去,佯装查探四周,遮住了自己不大稳的呼吸。
胡点芳的梦境做的拙劣,后劲却诚大。他在那幻境中辗转两遭,如今不但脑中昏沉、分不清东西南北,而且还总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踏在空中,手心的霜落也不似实物,虚的厉害,直到听了这魔人几句分明没存着好心的打趣话,心才慢慢落了地,只觉得像是修炼出关、大梦转醒一般,有些莫名的怅然与难耐,那口堵在胸腔里的气却是渐渐消了下去,灵台清明。
什么时候,他程渺竟成了个会为了魔人担心至此、焦躁不安的人?可那满心的躁动心焦,却偏偏都会在看见封霄阳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下些许空荡荡的无措来。
他究竟是怎么了?
程渺垂眸看着自己手上因搬石块擦出的几道伤口,只觉得心中有种被掩藏多年的情感正在翻涌,却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他越想越是头痛,干脆将心中躁动压下,冷声道:“如何出去。”
封霄阳正暗搓搓的注意着他的神情,满心疑虑,如今被他一问先是下意识答了声“且等我探查一番”,而后终是压不住满心的好奇,传音道:“仙尊啊,你究竟在那狐狸编织出的幻境中梦到了什么?”
程渺眼睫微颤,嘴上应着好,心中却是冷冷传了句:“干你何事。”
怎么还这么犟呢。
封霄阳被他这性子搞得头疼,又将几道魔息弹出,一边探查出口,一边传音:“自然关我事了。那狐狸刚将我引入这地宫之中,便说了句‘炉鼎之体’,可这天下知道我这秘密的也就仙尊一个,我可不得问问仙尊您?”
炉鼎之体……程渺几乎是瞬间便回忆起了些不愿多想的东西,垂下的手顿时攥紧,半晌才传了音回去:“魔尊又是如何会如此狼狈的?”
“我?”封霄阳微一挑眉,嘴上仍是罗里吧嗦的胡乱唠着嗑,传音里却是带了几分不甘,“我被那旋涡吸入其中,先是在个小屋子里出不去,再就莫名其妙的碰见了我那蠢徒儿和他的小女友,还有只满心算计的狐狸……”
那只狐狸可真是把他坑惨了。
李致典刚将寻到出口的传音发来,胡点芳便装出了幅要生产的样子,封霄阳虽心存忌惮,可仍是善心作祟,以为他真是身体不适,下意识便扑了上去,随即便脚下一空,跌入更深的地宫之中,被乱石砸的差点没断了气。
刚从石堆里爬出来,就看见了个满身是血的程渺抱着他那便宜徒弟生死不知地倒在一旁,远处还有个身首分离的柳青儿,地上糊了厚厚一层血,好悬没给他吓出个魂魄出窍。还是被系统反复提醒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这才破了局,却没成功找出胡点芳的实体,而是如方才一般,只砍下了条狐狸尾巴。
砍断狐尾的瞬间,封霄阳敏感的发觉这地宫中有几处地方开始了诡异的震动,像是失去控制般坍塌起来。
也是到了那时,他才意识到这胡点芳将他们所有人都算计了番,连这整个看似诡异、不断变换的地宫,也是被那狐狸牢牢掌控在手中的。
“那狐狸被我砍了尾巴,却是一声儿都没吭,甚至还捏着嗓子嘲了我句‘竟不知魔尊大人也会屈居人下’,端的是狂妄到了极致。”封霄阳伸手的动作扯动了身上伤口,疼的皱了皱鼻子,又道,“这次仙尊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留手了……所以仙尊啊,你究竟在那幻境之中看见了什么?”
程渺见他浑身是伤,微微皱眉,沉声答道:“与魔尊看到的物事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