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荷多蕾微微昂起头，希望这样的姿势能让自己看起来多几分傲慢。“……只是这样吗？”她的口吻带着几分审判的意味，又朝着赫斯塔靠近了几步，“那你这次来找他——”“谁跟你说我们俩是‘青梅竹马’的？”女孩看向别处：“……你别管。”“你不跟我说，我就去问伯衡了，”赫斯塔将重弓插在地上，“毕竟这关系到我的名声——”“你不准去！”女孩一下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赫斯塔的弓，“不准跟伯衡老师提这件事！”“你第三区语说得很好嘛，”赫斯塔望着她，“为什么刚才要蛮纳帮你翻译呢？”加荷多蕾几次张口又陷入沉默，她的脸又迅速涨红，仿佛赫斯塔的问题戳中了某个令她羞于开口的话题。“……你先答应我不要跟他提这件事，就算他主动问你，你也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我不仅要去问他，我还要问他为什么我不能问为什么——”望着赫斯塔一本正经的样子，加荷多蕾又惊又气，骂人的话挤到嘴边，又有点儿吃不准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因为赫斯塔的眼睛看起来始终带着一点笑意……赫斯塔看不到这一圈迅疾又复杂的思绪，只是觉得眼前人看上去已经恼羞成怒，即将濒临爆发边缘，于是她避开了对方的目光，重新把弓拔了起来，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寻箭：“你箭射得准，枪打得怎么样？”“我平时不摸枪。”加荷多蕾冷声道。“你不想学？”加荷多蕾跟在赫斯塔身后，有些气恼地踢着挡路的野草：“……枪太危险了。”“是吗？”赫斯塔回过头，“你真这么觉得？”加荷多蕾恼火地瞪了赫斯塔一眼：“……她们不肯让我加入射击队！”“谁？”“反正……就是说我体重太轻了，达不了标，”加荷多蕾的声音有些不耐烦，“除非增重二十斤，否则——”“你确实太瘦了。”赫斯塔轻声道。“难道枪比我的弓还重吗？”加荷多蕾立刻反驳道，“我能举得了弓和箭，当然也能举得了——”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号声自远处传来。赫斯塔与加荷多蕾同时停下脚步，朝着声音的来处抬头。紧接着，十几只号的声音接连响起，像汹涌的海浪，瞬间涤荡四野。——那漫山遍野的号声，出现了。“……弓借我！”还不等赫斯塔反应过来，加荷多蕾已经提起弓朝远处奔袭，赫斯塔追了一会儿，很快进入了子弹时间。“你没箭啊，”赫斯塔追在她身后，“光拿弓有什么用——”“路上拿！”很快，赫斯塔就明白了“路上拿”是什么意思——在某处山涧的断桥边，她们遭遇了另一支结伴出发的狩猎队伍。加荷多蕾俯身在一块山石后面藏了十几秒，趁着那些人辨别方向的档口，她突然冲了上去，从其中一人的包裹里直接提了一个箭匣出来。加荷多蕾身型羸弱，爆发不行，耐力一般，但这瞬间的敏捷却无人能及。在得手之后，她几乎立即隐入了另一侧的丛林，那七八个人的队伍只能站在半人高的树丛中干瞪眼。赫斯塔看得发笑——这种程度的小聪明大约也只能糊弄糊弄经验欠缺的迦叶们，如果十五岁的黎各在这儿，加荷多蕾在偷箭匣的时候就该被捉了。下一刻，七八个人同时被笑声引得回头，朝着赫斯塔冲了过来。赫斯塔心道不好，连忙躲闪：“……我跟她不是一伙儿的！”“毛贼少废话！”“抓住她！”赫斯塔发出一串无奈的“啊呀呀呀……”，也只能在树林中上蹿下跳，最后借着一处悬崖躲过了搜寻。……一整个下午，山林一片寂静，除了偶然的几次鸣号，那如惊涛骇浪般的齐声号响再没出现过。黄昏时分，加荷多蕾隐在树林的高处，她闭着眼睛，等待着近处的号声响起。大约一刻钟后，预期中的声音传来。“我懂了，这个号是提示，哪儿的吹号人看见了山鹿，哪儿的号就响是吧。”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加荷多蕾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她连忙抬头，才发现赫斯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比自己高一叉的树枝上。“你干什么！”加荷多蕾怒目而视，“这样吓人很好玩吗？”赫斯塔瞥了她一眼：“……下午的账我回去跟你算。”加荷多蕾收回视线：“我跟你没什么好算的。”赫斯塔撑着树枝重新起身，一下跳到了加荷多蕾邻近的枝头：“我看你在这儿蹲半个多小时了，你等什么呢？”“别吵！”一根小树枝从斜后方戳过来——赫斯塔就地取材，折了一根枝桠，朝着加荷多蕾的后脑勺挥了挥：“说说嘛。”加荷多蕾抬手冲着赫斯塔就是一拳，岂料对方像是早有准备，当即松开了双手，用大腿勾着枝桠在树上绕了一圈，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加荷多蕾气极，她跳起来朝着赫斯塔扑去，赫斯塔却突然从枝上摔落，加荷多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对方突然又抱着底下另一根树枝荡去了别处，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自己附近。“你是笃定那头鹿会经过这里？”赫斯塔问，“还是你有什么特别的狩猎技巧？”加荷多蕾咬牙切齿地看了对方一眼。“……白天要捉它是很难的。山头这么多，你要从中去找一头鹿，基本就是大海捞针。”“嗯。”“但入夜了就不一样了，”加荷多蕾道，“莱斯沃斯峰上的祭司会往鹿的身上涂抹矿粉，所以夜里它会发光——基本上每年春狩都是在入夜以后结束的。”“原来如此。”“每座山峰的峰顶都有吹号人，一旦她们看见了神鹿，就会吹号。下午零星几次号响都在这边，我猜神鹿应该不会走得太远，就到这边来守着。”：（）为什么它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