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前占据他大半视线避无可避的人,显然更让他烦躁。
司马厝握弓的手紧了紧,他竭力忽视的事实就这么血淋淋地被剖析在眼前。
司马厝嘲讽地笑了笑,“陛下很看重你吧,不然怎么放着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丑事藏着掖着都舍不得花一丁点功夫翻找出来,留你在御前随进随出,难道还会为了区区这点小事罚你不成?”
偏偏这杀千刀的阉奴现今在这轻飘飘地充当个好事看客,将在浊浪中舟帆沉浮样看得一清二楚,旁人的挣扎痛苦对他来说皆无关痛痒。
云卿安捻着布条,微抬着头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司马厝的眉眼上,声音轻柔却像是警告,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侯爷可要想清楚了。还是莫要让咱家难办的好,于你于我,皆无益处。”
君言令下百臣哀,元璟帝即便是要他死,他又能如何?又更何况是引弓射箭。
云卿安对司马厝恼恨的眼神视若无睹,只抬手取过布条旋在指尖,轻轻捏了捏,满意地微勾嘴角。
若非佞宦祸国,又岂至于如此。
司马厝默然而立,任凭那布条将他双眼缠上,怎么着也比见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来的痛快。
云卿安见着却似是还不太满意,复又再用力拉了拉,直到司马厝不悦地“嘁”了声才总算是停下。
他的指尖略带兴味地玩转出一个花里胡哨的结,手这才沿着带尾落下。
“云督,快些让他拉弓射箭!”李延瞻不满地拍桌。
云卿安目光掠过高台上的元璟帝及众官员宫人,眯了眸望向深空那越发飞远了的风筝。
逢场作戏却又充当着看客的,又何止他一人。
四周众人皆是屏了声息,思绪各异。
当射何物,又凭何以射?
“云厂督是还不准备退下吗?看戏还是远些看的好,不然司马可保不准引弓会出什么意外。”
司马厝察觉到那人在他身边始终未离开,白檀的气息萦绕不散,被人玩弄的恶感挥之不去,秋风竟也未使之有所缓解,偏偏脖颈间又似有发梢拂过的痒如火上浇油。
“奎宿星方位。”云卿安踮起脚靠近在他耳边低声道,偏头凝了司马厝冷肃的侧脸几瞬,复敛了眸光往后退去。
司马厝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惟余瑟瑟秋风抖落的一摊残局横亘在前,无处可收。····夜华流照拂转,却洗不尽将意凛然。
司马厝的面容在昏暗中看不大清晰,棱角分明的下颚轮廓线条稍显冷峻,经受了战场的打磨稚气不复,蒙眼黑带藏不住睥睨,苍白的月光都掩不住他溢出的戾色。
他再次挽弓搭箭,右肩膀处一股湿热却在这时蔓延开来,血腥气铺天盖地涌来。
仿若又回到了曾经的朔边战场之上。
羌军手中的兵刃自四边各个方向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司马厝呼啸而来,尖锐的刀锋划开他肩膀处的胄甲,割裂出深深的刀口,混合着冰雪的鲜血翻飞出赤色弧度。
提刀的羌戎敌将壮实如山的身躯被覆在古铜色战盔里显得越发坚不可摧。
“你右臂差不多废了。”穆恪抖动着满是络腮胡的脸部肌肉,迎着冷风肆意地狂笑,“年轻人,枪挥不动了吧。”
司马厝厌恶地瞥了眼发麻破败的右臂,不甚在意,“不劳费心。都一把年纪了,不回羌戎老窝里躲着养老,上赶着来这迢迢雪地给我喂枪,不容易吧。”
“你……”穆恪气结,握刀的手背青筋条条暴起,浑身上下虬结有力的肌肉紧绷,咬牙挤出一句,“初出茅庐,也配狂妄至此!”
“哪能啊,毕竟你可是当年被我爹一枪挑下马滚了好几里的大人物,我敬重你都来不及,又怎敢狂妄?”司马厝不甚在意地低笑了声,复斜眼看往穆恪的方向,恶劣地补充道,“不过是怜你年老体弱,想一枪送你长眠罢了。”
“吁——”马的嘶鸣划破长空,沉沉的天似乎快要被震得塌下来,兵刃钢铁碰撞,喊打喊杀的声音撕裂般声声入耳。
而此刻,没有朔漠碎土,没有刀光枪鸣,惟猎猎的林动风鸣声传入司马厝耳中。
那狐狸计划得倒挺好,一举一动都被牵引着走。可无论是谁,若是敢以他为棋,就得做好被掀盘七零八落的准备。
鱼死网破,倒也不是不行。
箭矢被迫使拉开对准一个方位。